第395章 絕筆信(1)

  母親走到郗望身邊,臉上的淚痕還沒有擦乾淨。

  「我知道你們在找什麼。你們想知道王志明在網上發的那個新聞稿是從哪兒來的,證據又是怎麼收集的,對吧?」

  「沒錯。」

  「因為害怕報復,王志明一直沒有把這些事情捅出去。他是把我安頓好之後,設定了自動發布,以免讓我受到牽連。他搜集證據時的原稿,全都藏在這個保險箱裡。」 ❈

  母親彎腰鑽到床鋪下面,從裡面拖出一個保險箱,她從懷裡掏出鑰匙,輸入密碼打開了箱子。

  「這些東西你們拿著吧。王志明這孩子比較軸做什麼事情都是一根筋,別人都勸他不要多管閒事了,可是他還是要堅持揭發那些人的惡行。

  那篇新聞稿,我全都看過了,上面說的事情我也聽他說過無數次。當我搬到陽光小區的住的時候,我也被那些流氓一樣的保安欺負過。

  然而,這裡山高皇帝遠的,我們根本搜集不到證據。因為物業把樓道里的攝像頭全部都拆了,有些業主會偷偷在門口裝攝像頭,一旦給這些人發現,他們就會想辦法偷偷拆了。

  他們經常僱傭一些街溜子來做這些髒活兒,哪怕抓了個現行也沒用,因為始作俑者始終躲在暗處。」

  母親拿出了保險箱裡的各種證據遞給了郗望,其中包括房地產老總收受賄賂的轉帳流水、打罵居民的偷拍畫面等各種證據的原件。

  「這些證據,其實都是王志明用非法手段獲得的。他和我說過,就算把這些東西拿出去也沒用,那些房地產商有一百種方法在法庭上戰勝他。所以,他沒有任何辦法了,利用輿論是伸張正義的最後手段。」

  郗望接過文件夾,一邊聽母親的碎碎念,一邊翻看著王志明留下的所有證據。

  這些文件雖然很輕,但郗望卻被壓得動不了手指。

  母親的情緒稍微平復了一些,她接著又從保險箱裡拿出了一封信,上面的封條還完完整整沒有拆開。

  「郗隊長,這是我兒子給你們的。」

  「給我們的?」

  「這是我兒子最後的遺願,他說如果有一天有攻略組的特工來了,就一定要把這封信交給你們。」

  「謝謝。」

  郗望接過信封,手懸在封條處,不知道應不應該拆開。

  孟想走上前,握住了郗望的手腕,「阿姨,這可是您兒子的絕筆信,我覺得應該由您來拆封。」

  「不了,我兒子千叮嚀萬囑咐,叫我不要拆開。所以,我還是離開吧。」

  母親擺了擺手,轉身離開了臥室,順手帶上了房門。

  郗望感到喉嚨發乾,她覺得在拆開這封信之後,可能會揭開一個不得了的秘密。

  孟想若有所思地鬆開郗望的手腕,淡定地說道:「拆開吧。」

  「好。」

  郗望點點頭,拆開了信封。

  ……

  親愛的攻略組特工:

  你好。

  我是王志明,當你拆開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死了。我因為觸及了那些人的核心利益,被那群混蛋日夜折磨,已經不堪其擾,得了嚴重的抑鬱症。

  我不希望我在死後留不下一點東西,所以我才寫下了這封信。

  我的人生並不愉快。

  因為人們總喜歡在學生時代講現實,在成年之後談夢想。

  學生本該充滿浪漫,卻要過早背負「生活之重」。成年人已經被生活壓垮,卻需要依靠「別人的夢想」來麻醉自己。

  在我讀書的時候,我的老師就曾經說過——我不太「靈」,是一個非常軸的人。我不會隨波逐流,也不會去接受「世界就是如此」的論調。

  因為軸,我連記者證都沒有拿到。

  因為軸,我在工作中也並不順利。

  我加入了一家傳媒公司,為了賺錢他們可以說假話、挑唆輿論、混淆是非。因為我不太「靈」,我無法和他們同流合污。

  結局只有一個,我被開除了。

  在離職前,我曾接觸了公司的一個項目「為某房地產商洗白」。

  經過調查我發現,這家房地產公司做了很多天怒人怨的事情,網絡上那些業主說的事情並非造謠而是確有其事。

  他們如此囂張跋扈、踐踏法律、欺行霸市,卻要讓我成為他們的幫凶,僅僅只是為了那碎銀幾兩。

  同事和領導勸我不要多管閒事。

  業主和房地產商之間的矛盾屬於經濟糾紛,這種糾紛連警察都管不著,你一個小小的自媒體文案編輯有什麼資格去管?

  「世界就是如此。」

  他們總是這麼說。

  我不服氣。

  我從來——也永遠不會認為「世界就是如此」。

  我認為,作為一個新聞系畢業的學生,唯一應該堅定的信仰就是「報導真相」。

  儘管我沒有成為記者,但我依然擁有調查真相、報導真相的勇氣。

  我可能會受到威脅,我可能會違反法律,但如果我不採取這些措施,我根本不可能從那些龐然大物手中,獲得一絲一毫的證據。

  為了真相,我可以付出一切,哪怕為此而亡。

  越接近真相,我的精神便越發異常。

  我發現這個房地產開發商並非如表面上那麼簡單,他們和某個詭異力量簽訂了契約,將居民們困在了詭異的幻境之中。

  因此,我受到了他們的威脅和侮辱。

  我的精神終於崩潰,得了非常嚴重的抑鬱症,我也因此成為了怪物——因為我能像那些特工一樣,看到天上的紫色月亮,但我卻無法使用詭異力量。

  我一次次遊走在死亡的邊緣,一次次陷入無盡的絕望。

  那感覺就像是你吐光了肺里的全部空氣時,突然被人捏住了喉嚨,你不停想要呼吸、想要掙扎、想要呼救,卻只能聽見自己的喉嚨發出「咯咯咯」的聲音。

  但是,我每次和媽媽打電話的時候,都必須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

  很可笑的是,這個世界上總有正常人在裝抑鬱,而我得了抑鬱症卻只能裝正常。

  我開始後悔。

  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去讀什麼新聞系。

  也許我應該「靈」一點。

  也許我不出去打工,而是待在老家開一個羊肉館,現在早就實現了財富自由。

  我快要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