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孟想把玩著手裡的打火機,一臉認真地看著顧毅。
顧毅的心靈似乎也備受觸動,他始終低著腦袋,不說一句話,好像在認認真真思考孟想提出的理論。
「千萬不要草木皆兵。」
孟想點燃香菸,淡淡的水果香味在辦公室里飄散開來。
顧毅朝著孟想伸出兩根手指,「能給我來一根嗎?」
「自己拿吧。」
孟想把煙盒丟給顧毅。
顧毅點燃香菸,放進嘴裡,還沒吸完一口就開始咳嗽起來。
孟想趕緊走了過來,將顧毅嘴裡的菸頭搶過去掐滅了,「你小子不會吸菸還裝什麼逼?」
「我就是嘗試一下。」
「哼……」
孟想冷笑一聲,坐在顧毅的隔壁,他抬起腳跟搭在茶几上,吐出肺里的香菸。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懷疑自己的?」
「大概是……從瓦棚中學開始的吧?」
「嗯,我猜也是。你從那個時候,心態就已經變化了,你知道這樣下去你會變成什麼嗎?」
「不知道。」
「要麼犯罪,要麼自殺。
因為你以為自己是神,是世界的救世主,你會選擇脫離人類社會,就那像些關在帝都監獄裡的罪犯一樣。
要麼你會自殺,你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謊言,我們都是困在盒子裡的蟲子,永遠飛不出他們給我們設置的囚籠。
顧毅,我是一個心理醫生,我比你見過更多心理出現問題的冒險者。自然也認識更多走上犯罪道路,或是走向極端的冒險者。
我本應該能去救他們,但我卻無能為力。
你們一次次提醒我,說我『治死』了他們,這讓我非常痛苦,其實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們康復。因為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
不過,時間長了之後,我也無所謂了。
我既然選擇成為了心理醫生,並且專門負責冒險者的心理諮詢,那我就必須承受這種誤解和輿論壓力。
顧毅,我的工作,不比你的冒險更輕鬆。」
孟想吸完最後一口煙,將菸頭按在菸灰缸底。
顧毅仔細望了一眼孟想,那雙眼睛裡滿是落寞與自責。
「你……」
「對不起,我有些失態了。」孟想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我只是個普通人,並沒有詭異力量,你對我使用心靈類的能力,這會讓我很難堪。我本來應該替你疏導的,沒想到現在卻要你聽我倒垃圾。我本來想用一種更溫和的方式開導你……但我有些忍不住了。」
「對不起,我好像錯怪你了。」
「不,我已經習慣了。」
顧毅徹底放鬆了心情,他學著孟想的樣子,將雙腿翹在茶几上,抬頭看著天花板。
「確實……我感覺自己的心態出現了一些問題。就像你說的,我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神,我不能允許自己犯一點點錯。
這一次,詭異世界給了我三個星期的休息時間,可我卻一天比一天害怕,我一天的壓力比一天大。
但我不能表現出來。
我不能在我的朋友、家人、戰友面前,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怯懦、一絲一毫的緊張,所以我拒絕社交,我讓自己始終忙碌,讓別人看不出我的脆弱。
今天我通關了,明天我能通關嗎?
這次的副本我達成了完美,下一次我還能完美嗎?
一旦你在世人眼裡成為了成功的代名詞,你就永遠不能失敗。
如果下一次的副本實在太難、太危險了,我也只能苟活通關,世人會如何看待我?
如果因為我的一時失誤,整個世界陷入危機,我又要如何處理?
很多人覺得我傲慢?
不,我哪兒是傲慢。
我是一個不能出差錯,不允許失敗,不能夠認輸的人。
孟想……
這太難了……
太難了……」
顧毅捂著自己的臉蛋,淚水從指縫間流出。
孟想猶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顧毅的肩膀。
顧毅深吸一口氣,將眼角的淚水擦去,他望著天花板,嘴裡念念叨叨。
「你不會把我今天說的話告訴別人吧?」
「當然不會。」
「我現在的心態……是不是已經出問題了?我是不是真的得了心理疾病?」
「NO,並沒有,你只是有些壓力過大而已。」
顧毅嗤笑一聲,「我感覺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蠢。」
「不,你現在的表情非常好。我看見了一個健康人類該有的表情。一個人本來就應該擁有喜怒哀樂的各種情緒,而不是像個機器人一樣天天掛著一張撲克臉。」
「呵呵,是嘛?」
「詭異世界不過是一場遊戲而已。」
「遊戲?」
「沒錯,就是一場遊戲。」
二人的討論戛然而止。
顧毅坐在沙發上發呆,孟想則在一根一根地抽香菸,順便關注著最新的詭異直播。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毅突然坐直了腰,他拍了拍孟想的肩膀,笑眯眯地說道:
「聽說……你有一艘小遊艇?」
「嗯,怎麼了?」
「能不能帶我去海釣?我想散散心。」
……
兩個星期後。
顧毅、孟想、郗望等人渡假歸來。
他們幾個不過是在海上飄了幾天,皮膚就變成了大黑猩猩的樣子。
顧毅的膚色變深了不少,反而讓他臉上的稚氣全退,多了幾分成熟男性的氣息,他學著孟想的樣子留下一撇鬍子,頗有型男的感覺。
「喲,你們可回來了。」
曲康平帶著大伙兒,幫著顧毅從車上拿行李。
「渡假的怎麼樣?」
「很不錯。」顧毅肩上扛著一個釣魚竿,微笑著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我現在精神好多了。」
「哈哈,那就好。」曲康平拍了拍顧毅的肩膀,「明天就要去詭異世界了,你準備好了嗎?」
「嘿……隨時可以出發。」
大伙兒注視著顧毅。
大家在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一些不曾看到的氣息——青春和活力,之前那種陰鬱、緊張、沉悶的感覺在顧毅身上已經徹底看不見了,現在的顧毅才是一個大學生該有的樣子。
曲康平欣慰地點點頭,看向孟想。
誰知道,孟想板著一張撲克臉,好像誰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
大家不敢觸他的霉頭,都不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郗望最後一個從車上走下來,她把自己的皮膚曬成了小麥色,變得更加性感和有魅力了。
曲康平湊到郗望身邊,低聲問道:「你們這幾天做什麼了?」
「玩兒啊……」
「那為什麼顧毅一臉開心,孟想成那逼樣子了。」
郗望看了看四周,低聲說道:「孟想和顧毅比賽釣魚了。」
曲康平沉默不語。
「孟想輸了。」
曲康平感同身受。
「顧毅肩上的釣魚竿,就是孟想輸給顧毅的賭注。」
曲康平恍然大悟。
「活該呀……」
郗望用力點點頭,「我也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