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坐在路邊發呆。
顧毅同樣和她一樣,蹲在路邊。
小雪低頭看看地上的水窪里的倒影,自己沒有洗臉,沒有化妝,憔悴得就像是個三四十歲的老女人。
「那些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顧毅點點頭道,「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你不是綁架我,你是真的要救我?」
「難道你到現在都不相信我嗎?」
「我相信了。」
小雪抱著自己的膝蓋,一言不發。
顧毅知道,小雪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徹底崩潰了。
她本以為夜總會是一個可以讓她擺脫低級公民,甚至度過餘生的地方。
但事實上。
那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焚化爐,女人在這裡不是人,而是牲口、是商品、是玩具,她們不僅沒有自由,而且沒有尊嚴。
「大叔,我應該怎麼辦?」小雪苦笑著搖了搖頭,「我就像是被關在紙盒子裡的蟑螂,卻自以為是翱翔天空的金絲雀。」
「你說話就像哲學家寫散文。」
「父親小的時候也喜歡這麼說我,他曾經告訴我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但等我長大之後我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其實只有從暗街到紅燈區那麼遠。
我想過當一個作家,可是等我長大以後我才知道,我連筆都摸不到。我只能坐在紅燈區里,掀起我的裙子,讓路過的陌生男人摸我的大腿。
可笑……太可笑了。
我竟然覺得那些客人是對我好的,老闆是照顧我的,殊不知我只是他們用完就甩的馬桶,是他們虐殺取樂的玩具。」
「你知道你父親在做什麼嗎?」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是一隻想從紙盒子裡爬出來的蟑螂,他想做的是毀掉這個世界,並在廢墟上重建文明。」
「呵,他當自己是在寫還是拍電影呢?」
「小雪,現實比更精彩。因為需要講邏輯,而現實不需要講邏輯——人類的信仰是不講道理的。
追求自由,就是人類的信仰。
一個彈簧,你越往下壓,彈簧反抗的力度就越大。
彈簧如此,信念亦如此。
真正的信念,不會因為一點點挫折而改變,反而會在苦難之中不斷磨礪,並在最後一刻突破所有束縛。
你一旦嘗過自由的味道就會上癮,就像人類不能沒有X生活一樣。」
「你的比喻總是這麼奇妙嗎?」
「也許吧。」
顧毅微微一笑,抬頭看向天上的事務機器人。
他在這裡大肆討論敏感話題,機器人卻始終沒有發出警報,給自己判個十年八年的。
這說明二狗就在附近,天上巡邏的事務機器人是經過他改造過的機器人。
小雪突然彎下腰,從地上的水窪里捧出一抔污水,擦了擦自己的臉蛋。
「大叔,我想重新開始生活,你能教我怎麼做嗎?」
「做我的槍手怎麼樣?」
「槍手?」
「跟我來吧。」
顧毅吹了個口哨,帶著小雪離開。
「呼——」二狗默默躲在陰暗的角落,深深嘆了口氣,「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可靠。」
小雪跟著顧毅來到了傳送基站。
礦井的監工在看見顧毅之後,忍不住破口大罵。
顧毅卻伸手在監工的腦門上戳了一下,監工立馬閉嘴了。
「別吵我。」
「呃……你……」
「我知道,整理文件、打掃辦公室對不對?」顧毅指著辦公室說道,「我會去幫你的,你快去礦井吧。」
「嗯……如果每個員工都像你這麼省心就好了。」
監工點了點頭,轉身走向礦井,完全忘記自己要責罰顧毅遲到的事情。
小雪一臉詫異地看著顧毅。
「你怎麼辦到的?那老色批可是這附近最難纏的客人。」
「這是秘密。」
顧毅帶著小雪來到了監工的辦公室。
事務員此時正坐在辦公室里喝茶,他們看了一眼顧毅後,全都見怪不怪了。
每次來辦公室,顧毅都會用心理暗示給他們洗腦,並成功固化了概念,這大大方便了顧毅在辦公室的自由程度。
「你拿著這東西,在外面等我。」
顧毅從抽屜里拿出《泰坦尼克》的手稿,交給了小雪,接著扭頭在辦公室里打掃衛生。
小雪眨了眨眼睛,捧著手稿來到門外,她不過看了兩眼,立刻就被故事吸引了。
……
丹尼斯的世界。
現在是上午時分。
丹尼斯不顧醫生的阻攔,提前出院。
這倒不是為了體現自己的硬漢和敬業,而是因為他實在付不起高昂的醫療費。
回到警務站,站長立刻給丹尼斯兌現了承諾,幫丹尼斯免去了刑期。
「幹得不錯,小伙子。你晉升成二級公民了,明天你就可以去領取屬於自己的事務機器人,這樣的話你的生活就可以方便許多了。」
「謝謝站長。」
「你已經被破格提拔,成為警察了。二狗現在正在被審訊,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是,站長。」
二人來到了審訊室。
丹尼斯定睛一看。
屋子裡站著的並不是陳澤宇,而是陳澤宇的靈魂。
一個頂著黑色兜帽的男人正在不停念咒,試圖從陳澤宇的靈魂中提取有用的信息,可是似乎沒有任何進展。
「這傢伙是故意的。」站長說道,「他說出了自己的真名,就是希望我們能活捉他,這個名字的份量可抵得上整個瓦棚。」
「有那麼誇張?」
「沒錯。正因為如此,我們才必須要牢牢看緊他,不能讓他離開。
你是唯一一個可以以肉身抵禦虛空風暴的改造人,如果他試圖逃跑,我們還需要你去打斷他的施法。
看管陳澤宇的工作就先交給你了。」
「一定不負所托。」
丹尼斯聞言,認真地點了點頭。
果然,顧毅對二狗的判斷十分正確,這傢伙在瓦棚的地位遠比想像中的要高。更厲害的是,即便大家已經知道「陳澤宇」的真名,他們也無法徹底消滅二狗。
不過,這也可能是因為「陳澤宇」背後還有許多隱藏的秘密,也是陳澤宇最後的保命符。只要他報出這個名字,大伙兒就不會輕易殺掉他。
「呃……」
審訊室里傳來一陣呻吟。
二狗的靈魂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裡,那個戴著兜帽的法師滿頭是汗,離開了審訊室。丹尼斯清了清嗓子,趕緊跟了上去。
「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