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恩依然是目光不變,腳步平穩,直直地注視著腳下這座橋樑的盡頭。
逐漸地靠近。
而他也終於看到了超維感應當中,在那橋樑的盡頭屹立著的,那座仿佛代表著古老王權的巨大王座,還有那個虛弱地靠在王座前根本無法看清楚模樣的,完全由跳動的神經構建而成的人影。
唯一能辨別的,只有那雙如風中殘燭般仿佛隨時都會熄滅的銀瞳。
巨像之腦!
血肉的飛升者,那個曾經由無數的個體意識匯聚而成的巨像的第一主意識!
林恩只是一眼,就感受到那種來自心臟血肉之間強烈的聯繫,而他的眼前也立刻就浮現出了系統的面板。
巨像之腦
階位:???
種族:血肉意識
陣營:???
戰鬥能力:???
介紹:巨像的第一主意識,由巨像文明的億萬個體飛升而成的威權的王,曾與賽博文明在七千年前共同放逐了萬機之神,在萬機之神墜落之後,曾控制巨像吞噬了一整個銀河的生命,讓血肉機能重新達到了極盛,三千年前災厄降臨時,曾控制多尊巨像與災厄一戰,但最終不敵,墜落地獄,而為了防止被地獄所詛咒而永世沉淪,其曾自我肢解,用無數的巨像意識欺瞞了地獄的雙眼,並自化高塔,藏身於地下,意圖在數千年後,再次一躍飛升。
林恩的瞳孔微縮。
看不到陣營,看不到戰鬥能力,看不到階位。
而這意味著什麼,他又怎麼可能不清楚。
或者所說。
至少在現在這個階段,在它沒有真正被地獄所詛咒之前,無論它的實力如何,它的位格,至少在根源之上!
這是一尊,真正的還沒有死的古神!
王座之上的那個身影虛弱地注視著在橋樑前停下來的林恩和茫然無措的左左,身上的波動不斷地散逸著,終於是低聲地開口。
「我已經沉睡了不知多久的歲月,我沒有想到,在這最後的一刻,我還能重新見到我的王后,見到我的心。」
祂艱難地抬起手,就像是想要觸摸,卻又緩緩地垂了下去。
聽不出性別。
或者說,對於巨像意識來說,性別這種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意義。
林恩抬著頭,直視著那個神明,目光中倒映著祂,試探道:
「你知道我們誰是巨像之心?」
就像是聽到了極為愚蠢的問題一樣, 那雙銀瞳低聲道:「我當然知道,但你同樣是一個很特殊的人,在我第一次和你連結的時候就讓我很訝異,因為你居然能夠殖裝了我的心臟而不死,而且不僅沒有死,反而逐漸地與我的血肉融合。」
祂的聲音虛弱而縹緲,目光倒映著林恩的模樣。
「所以你是誰呢?」
「你在這個凋零的地獄中,又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呢?」
林恩直視著祂,道:「我叫林恩,沒你想的那麼特別,真要是說,也只不過是一個和你們一樣掉到這片地獄並且稍微有點成就還很帥的人類,僅此而已。
那個身影的目光良久地落在他的身上。
「你說你叫林恩?」
林恩閉眼道:「林恩,雙木林,不過你應該也不懂我們世界的文字和語義。」
那個身影沒有再說話,可是那雙倒映著他模樣的銀瞳,卻是讓他感覺到一陣陣的毛骨悚然,直直地就仿佛是要將他整個人都挖開一樣。
而僅僅只是微微散發出來的波動,就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迫感。
一直注視了他許久。
直到那股壓力逐漸地消失,林恩才聽到了那個略帶深意的聲音。
「如果你還想繼續往上爬,那我勸你還是改一個名字吧。」
「為什麼?」林恩猶疑。
但那個身影卻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停留,祂的目光掠過林恩,落在了恍惚地站在那裡的左左的身上。
久久地注視著。
就像是一望千年。
隨即祂閉上了雙眼,低聲道:「謝謝你把我的王后送到這裡,你走吧,我會幫助祂解鎖巨像的權能和記憶,而作為報答,在我最後一試之前,我會為你留下一顆合適的心臟延壽千年,也會幫你掃除外面的那一切阻礙,你可以,回家了。」
最後的那句話就像是在林恩所說,又像是對恍惚地站在那裡的左左。
周圍陷入了一片死寂。
林恩沒有說話,目光直直地望著祂,然後他側過了頭,眸子當中倒映出了躲在她身後滿目迷茫的左左的臉頰。
兩隻手依然是緊緊地握著。
就像從來就未曾分開過。
又或者說,其實林恩一直都想過這一天,特別是在知道左左就是被自己擠占的巨像之心的意識時,他就明白,他們必然會有這樣的一個時刻。
「你無須擔心,也無須留戀。」
那個身影低聲地說著,眺望著他。
「你把祂照顧的很好,祂也只是回家了而已,我們本就是從巨像伊始就共存的雙生子,我們以古代王權來對我們自己進行命名,意味著我主戰爭,祂主傳統。」
「你也不用擔心祂會忘記你,我們是守舊的種族,在祂拿回本就屬於祂的權柄後,祂也會萬分感謝你送祂來這裡。」
「林恩。」
林恩沒有說話。
而這其實也是他一直在想的事情。
就像之前在恐懼的投影中,為什麼會緊接著投影出左左與他分離的那一幕,其實那也並不是無端的戲弄,而是他真實所在意的事情。
因為在知道了她是巨像之心之心後就止不住地在想。
她遲早都是會走的吧?
因為在自己身邊,她只能成為一隻不健全的傻乎乎的會說話的左手。
但如果回歸巨像,找回她丟失的一切,她就會重新變成曾經無敵的巨像,成為那偉大存在的雙生之一。
這本就是她的路。
而自己只不過是她無盡歲月中,僅存了幾個月的過客,還是一個一直試圖欺負她的湊腦袋。
也許這就是人生吧。
雖然一直有諸多的不對付,雖然嘴上一直在說,左左你是我的左手,那就一輩子只能是我沒用的左手,就算不把你當做禁臠什麼的啪掉,也肯定會一直欺負你的。
但嘴上說的東西,又哪能真的代表心裡真實的想法呢?
因為不管怎麼說啊。
一個每天陪你睡,陪你吃,陪你到處亂竄的笨蛋手,又都彼此知道對方心裡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小九九和惡劣的想法……
多少也應該算是不算和睦的摯友了吧。
林恩閉上了眼睛,下意識地拽緊了她的小手。
當然。
我當然也是很自私地希望能把你留下來的,反正吵吵鬧鬧地,也習慣了有一個喜歡瞎嚷嚷的笨蛋左手。
但是……
我依然是想要將這個決定交給你。
「左左。」
林恩的雙眼當中,倒映出了她的模樣,就仿佛是想要刻在心裏面。
那個虛弱的身影低聲道:「祂現在回答不了你,作為巨像之心的主意識,她在踏入這裡的那一刻開始,她的意識就已經開始了自動的復甦與喚醒,那在刻在基因中的代碼,會逐步地讓她記起所有的記憶和過往,記起……」
「那些他作為巨像之心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