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大的空間中,無數扭曲的枝幹充斥在四面八方,它們就像是植物與血肉的畸變的結合,讓這裡幾乎變成了一座可怕的怪誕之地,但就是在那空間的最中央,卻似乎有那樣一片潔淨的水潭,周圍生長著自然的花草,與整個空間的可怕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就在那個水潭中,在密密麻麻扭曲的黑紅色藤蔓的禁錮,林恩看到了那個他熟悉的身影。
帶著極度憤怒的神情。
滿頭黑紅色的病變的柳枝,皎潔的讓人心生動容的面容,潔白無瑕的皮膚,修長的酮體浸透在那幾乎乾涸的水潭中,身體幾乎呈現出一種半透明的夢幻的狀態,和林恩在巨像空間裡面同行的那個少女一模一樣。
只是唯一區別的是。
現在她的身上攀爬著那漆黑的病變,那一道道醜陋的痕跡,讓她看上去就像一個被主人毒打而留下了滿身傷痕的奴隸少女。
但越是這樣,卻越是讓她帶上了一種悽然的美。
被污染的自然女神。
「混蛋!」
那個柳枝般的少女憤怒地對他說,滿臉的對他的敵意。
聲音非常的清澈,同時還帶著一種被病變所壓制的無力,與之前欲望母樹用意識和他對話時那刻意變出來的老成的聲音截然相反, 帶著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犯罪的可怕的衝動。
林恩瞪眼道:「你真漂亮。」
叮!叮!叮!
短短的四個字,瞬間就炸出了欲望母樹對他幾百點的憤怒值提升的提示。
「卑鄙!無恥!下流!!」
她氣的漲紅臉地怒意地罵他。
ヽ( ̄▽ ̄)?!
所以才說,人類真的是一種十分惡劣的生物,之前在意識中罵他的時候他還有那麼一點懟她的意思,可是為什麼當面見到之後,就一點想用言語懟的想法都沒有了呢,真的是好奇怪啊!
太可惡了,難道說自己真的是一個萬惡的顏控嗎?!
林恩你不能這樣!你也是一個又道德有理想有追求的好青年,你不能就這樣輕易地妥協,你難道忘記了剛才的樹洞之仇了嗎?
林恩露出了柔和的神情,道:
「沒事,我不在意。」
「你語氣為什麼突然軟下來了?!」
那個少女極度憤怒地質問他。
沒錯,這才是最讓她生氣的。
之前和他說話的時候,他可是一點都不客氣,為什麼現在一看到她,一下子就好像又變得溫文爾雅起來了?這才是最讓她生氣的啊。
林恩閉著眼,和艾雯爵士一樣儒雅道:
「有嗎?可能你不了解我吧,我在日常生活當中其實一直都是這麼一個溫潤如玉的人,我的家人們都知道我很有禮貌,落落大方,偶爾在外面表現出來的性格,其實也不過是我的一張面具,其實我的內心依然是赤誠如少年。」
「……」
「……」
周圍一片寂靜。
林恩睜開了眼,扶了扶單片眼鏡道:
「哎,你這樣不接我的話讓我顯得很尷尬啊,你難道就不能淺淺地附和我一下嗎?」
那個柳枝般的少女憤怒地捂著胸,道:
「真正的流氓是掩飾不了的!」
林恩:「……」
可惡啊。
又遭到了可恥的詆毀。
不過。
林恩閉著眼,盤膝坐了下來,捏著單片眼鏡道:
「我很高興。」
那個少女憤怒道:「你高興個頭啊!」
林恩不惱,依舊閉著眼,抱著雙臂道:
「因為至少我確定了一點,雖然大部分都不記得了,但我在詛咒之城的那次並沒有真的入木三分,我並沒有和樹洞發生過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和我的老師相比,我多少還是感覺到些許的欣慰的。」
因為老師是真的入過木頭。
但他沒有。
從這一點上來說,他還是十分高興的。
「我還是喜歡軟乎的。」
砰——
一塊石頭被那個憤怒的柳枝般的少女丟了過來,正中林恩的額頭。
不過幸虧林恩現在是機械體,這一下沒有砸出個包。
但是問題來了。
「年輕的樹苗啊,你是想要這個電動的呢,還是想要這個風乾的呢?」
林恩閉著眼睛,詢問她。
那個少女抱著胸脯,警惕道:「什麼意思?」
林恩閉著眼向他解釋道:
「因為你也看到了,我現在過來的是一個小兵的機械體,血肉之軀燒了,原版機炸了,可以為你解咒的部位也變成可拆卸的了,而非常不巧的是前不久剛剛出了一些意外,我原版的那個目前還處於萎靡的狀態……」
林恩攤開手望向了自己手裡風乾的辣條。
沒有韌性。
非常脆弱。
「所以如果你選這個的話,那我恐怕得借你的水一用,給它泡起來。」
林恩認真地走到了她浸泡的那個小水潭前,沾了那麼一滴仔細鑑定了一下。
沒錯。
的確是是充斥著自然之力的液體。
「非常感謝!」
林恩鬆了一口氣地把辣條放了進去。
「……」
那個少女空洞地望著這一幕。
「……」
她顫動著終於是伸出了纖細的手,從旁邊掰下來了一根尖銳而鋒利的樹枝。
噗呲——
林恩:「!!!!」
她空洞地就像是扎魚一樣紮起那個試圖污染她水源的浸泡在她水潭裡的未知事物。
往後一丟。
「我下地獄這麼久,你是第一個敢這麼侮辱我的人。」
她空洞地捂著胸脯自語著。
林恩則震驚地站起來,努力地往後她的身後眺望。
哪去了!被丟哪去了!
那裡可是儲存著他所有的基因信息的重要的一部分,以後解除了血肉剝奪之後可還得靠它來恢復真身的啊,就算是不願意泡,那也不能像扎魚一樣紮起來丟掉吧!
瞬間。
林恩立刻瞪著眼睛就要一躍而過,去黑暗中找自己的重要的血肉。
但是也就是在他剛剛起聲。
警告!警告!監測到強烈的異常波動!
而耳邊的提示剛剛想起。
他瞬間就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噬力,剎那間便讓他產生了如夢境一般的巨大的剝離感,就像有什麼東西直接把他從這具機械之軀的意識承載器當中的靈魂抽離了出來。
嘩啦——
然後就是一陣陣仿佛浸入水中的窒息感傳來。
瞳孔瞬間放大。
甚至眼前的景象都變得影影綽綽如水中的倒映一般極不真實,只能隱約地通過水麵看到那個柳枝般的纖細的身影。
嘩啦——
而當林恩從水中一下子探出頭時,他看到了岸邊倒在那裡的他的機械人形。
他望向了自己的手。
卻是怔怔地看到了那仿佛血肉的半透明的實質感。
「雖然你的確是一個卑鄙的混蛋,但在這黑暗世界當中,你也算是少數幾個還堅持著一些東西的傢伙。」
伴隨著那嘩啦啦的水聲,那個少女在他的面前站了起來,那長長的柳枝一樣的頭髮飄動著,而林恩這才注意到,並不是周圍那些扭曲的枝幹束縛著她,而是那些扭曲的枝幹本就是從她的身上蔓延出去的病變。
她複雜地抱著胸脯,俯視著面前的這個可惡的傢伙。
一滴滴的水滴從她的身上落在地上,從那綠葉和潔白的肌膚上隕落,一滴滴地滴落在水中的倒影。
她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你帶我離開地獄。」
那一刻。
她猛地欺身吻住了林恩的嘴唇,冰涼的手覆蓋上了他的臉頰,猛地將他推倒在了腳下那冰涼的水潭當中。
水花濺落,水流淹沒而來。
就像是墜入深潭。
無法呼吸的放大的瞳孔中,是那張近在咫尺的閉著眼的完美的臉頰,那冰涼的吻在窒息的水潭中,就像是那逐漸靠近的未曾體驗過的軀體。
「我就把一切抵押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