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鬼畫……《失蹤的女人》
牛傑拼命逃竄,他像是瘋了一樣,不管不顧,撞開筒子樓過道上的雜物。
他試圖阻礙張翼為的追擊。
可張翼為冷靜地躲開了簸箕、土筐之類的雜物,藉助樓梯扶手使力,飛快地追上去,動作之間竟是快得像是生活在草原上的獵豹!
見追擊自己的人越來越近,牛傑更加瘋狂了。
眼前一扇開著的門,有個拎著衣架的素衣女人正走出來,擋在了牛傑的逃跑路線。牛傑怒罵一聲滾開,隨後將人狠狠往旁邊一推,接著繼續悶頭向前狂奔。
女人失去平衡,驚恐中摔向樓梯。
噹噹——
兩聲肉體撞擊水泥的悶響。
牛傑的腦袋被張翼為死死按在水泥地上,再也沒留給他任何逃跑的可能。白玲再次追上來,可她沒急著去找張翼為,而是先去查看跌落樓梯的女人情況。
白玲手指在顫抖,她驚慌地望著倒在血泊里不省人事的女人,拿出手機慌亂地撥通了120急救電話。
「這裡有人摔傷了,很嚴重,地址是……」
她竟是慌亂到忘記這是哪裡了。
「阜陽路13-19號,西樓第二個樓梯口,三樓拐角東10米。」張翼為冷靜說道,白玲急忙對手機複述。
直到急救中心回覆說立刻派救護車,白玲像是失去了半身力氣,扶著欄杆氣喘吁吁。
「老子沒錢!」
「不是說好了寬限一周,你們憑什麼找老子!」
牛傑嘶吼道。
張翼為默不作聲,掰斷了他一根手指,牛傑剛想發出哀嚎,又被張翼為用腳尖抵著破布堵住嘴巴。牛傑疼的整個人都在發顫。
「張隊?!」
白玲見張翼為的做法越來越過分,她遲疑說道。
張翼為冷笑。
「這貨不老實,你看看他腰裡藏著的是什麼東西?」白玲聽聞,摸出一個U盤。
張翼為繼續說道。
「U盤裡邊應該是東野畫廊的安保布置和電子密碼。他欠了一筆高利貸,想聯合黑市買家把畫偷出來搞錢!他根本不是在躲高利貸催收,而是怕黑市買家黑吃黑!直接辦了他!」
他精準老辣地分析,讓哀嚎的牛傑不禁瞪大雙眼。他終於清楚這兩個追擊者的身份了。
「你是警察!不能對我動私刑——啊!」
張翼為竟是一腳踩斷了牛傑的小臂,痛得他瘋狂抽搐起來。
「買家是誰?他想要哪張畫?」張翼為左手揪起牛傑頭髮,森然逼問道。
白玲被張翼為的暴戾舉動嚇到了。
牛傑的血順著地面流到她腳邊,她身體一抖,下意識後退了半步。「張隊,你不能這樣……」
「記住,時間不等人,萬事不可拖。」
張翼為只是用這句他的口頭禪,平靜地告訴了白玲。
牛傑被張翼為嚇破了膽,他終於老實交代,確實有黑市的人聯繫他,想要讓他幫忙偷畫。盜取的畫作足有七八幅,而張翼為一眼就識破了障眼法,鎖定了神秘買家真正想要的目標——
「《失蹤的女人》佚名,皮埃爾·奧古斯特·雷諾瓦的近代仿作。」他眉關緊鎖道。
白玲不想和此時的張翼為說話。
可她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牛傑想要盜取的那些畫,當成一個個獨立區域,根據區域劃分與最優路徑,無論是哪一條路線,都一定會經過這幅畫所在的位置,它是所有路線的交集。如此可見,神秘買家是多麼渴望得到這張油畫……」
張翼為得到了神秘買家的聯繫方式,然後用隨身攜帶的數據轉存器,複製了牛傑U盤的數據,隨後將U盤又丟還給牛傑。
他鬆開牛傑,道:「回去上班就說摔了一跤,買家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要打草驚蛇。你若是老實聽話,那家討債的高利貸公司以後不會再來騷擾你。我是張翼為,你能接觸到黑市,應該聽說過我。」
牛傑瞳孔收縮,又驚又怕,結結巴巴道:「張、張隊長!早知道是您,我就不跑了,反正跑到天涯海角也會被您抓到……我相信您!」
張翼為丟給他一卷錢,大概兩千多塊,說是醫藥費。
牛傑猶豫地撿起錢,對張翼為鄭重點頭,然後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這一天。
白玲重新認識了張翼為,這位魔都民俗局最負盛名的……前調查員。
張翼為轉身。
「走。」
「去哪?找神秘買家?」白玲疑惑。
張翼為深深地望了一眼白玲,道:「去醫院。」
……
病床前。
白玲看著正撲在母親病床前痛哭的小男孩,她手足無措到了極點。
被牛傑推倒的女人是位單親媽媽,兒子剛剛5歲,還在上幼兒園。女人每天要打兩份工,還要做一份發傳單的兼職,才能帶著兒子勉強在魔都中苟延殘喘地活著。
「不是你的錯。」張翼為拍了拍白玲的肩膀。
「媽媽,媽媽你怎麼了,求你醒醒,我好害怕……」
耳邊的哭聲,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刺穿了白玲那難堪的自尊心。
白玲眼圈通紅,沉默了好久。
她忽然抬頭看向張翼為,聲音沙啞道:「張隊長,你是對的。時間不等人,萬事不可拖……如果我再果斷,哪怕半秒鐘,事情都不會這樣糟糕。那些想在亞洲時尚周製造混亂的歹徒,我一定要萬分提前、在還有挽回餘地的時候,抓到他們!」
張翼為聳肩稱讚。
「一堂精彩的實踐課,一個有悟性的好學生。工資卡帶了麼?」
「我剛給她墊付了五萬醫藥費,醫生那有我的聯繫方式,如果錢不夠隨時再聯繫我……」
「不是這個,咱們行動要有經費,你是魔都本地人,爹媽又做大買賣,真不知道你這富家子女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行當。不談這個,你肯定不缺錢花啦,借師傅點拿來辦案。」
張翼為怪笑著,做了個數錢的手勢。
白玲愕然,她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透張翼為。他似乎有無數張面孔,不知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可白玲明白……
無論是哪一張面孔,張翼為對詭異、對民俗事件、對犯罪集團的痛恨,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他就是這座城市沉默的守護者,即便已經被民俗局邊緣化,打上了危險人物的標籤,讓曾經的同事們避之不及。
「走,既然鎖定了畫作,我們先不要去聯繫買家,而是要調查清楚,這張畫的用途、時間、和對亞洲時尚周的意義。」
張翼為碾碎菸蒂。
「等時尚周到了第七天,絕對會有非常糟糕的事情發生。而我們調查員的使命,便是調查、見證並守護!」
他語氣隨意,但白玲能感受到他殘破的軀體裡,那顆異常堅決的心。
「知道了……」
白玲停頓片刻,低下頭,輕輕一笑。
「師傅。」
……
「師傅去九州國際酒店。」
裘雲英彎腰揉著酸痛的腳踝,對網約車司機說道。
她雙頰略帶酒意紅暈,所以沒親自開車。為了這次時尚周,她前前後後忙碌了很久。多少行業里的人都知道,裘氏集團表面上是亞洲時尚周的核心參展嘉賓,其實暗地裡也是主辦方之一,具有著能影響時尚周的巨大能量。
魔都本地人、國人、華裔,還有那些高鼻樑、深眼眶的老外,在外面是身份顯赫的領域頂尖人士,卻要求到裘雲英這裡,想要得到更好的參展場地和時間,從而在那些國際機構面前,得到更高的曝光率。
裘雲英好不容易又渡過了一場應酬酒局,她嘀咕道:「切,我又不是裘半山。那老傢伙,一門心思捧紅紅,才不管自己的寶貴女兒呢!」
對父親「養蠱」式的選拔接班人,她內心沒有怨言那是假的。
她雖然討厭那群海歸派,可不得不承認的是,這些頂級商學院和藝術院校畢業、還在各大機構鍍金歸來的社會精英們,確實有兩把刷子。無論是他們帶領的設計團隊,還是參展的潮流時裝,都替華國傳統藝術在國際範圍贏得了不小聲譽。
甚至,說他們是今天時尚周第一日,國內在高麗人和東瀛人嘴邊,搶來第一枚「大秀獎章」的部分功臣也毫不為過。
這讓裘雲英在集團內部的風評有所下滑,而海歸派的名望得到了極大提升。
她看了眼手機。
隨著第一日的展會結束,凡是出現在今天的公司、企業的股價,都直接沖了個飛揚高漲的曲線。藉此一戰成名的模特更是數不勝數,光是裘雲英認得出的,就至少有二十幾號人一飛沖天,成為了時尚圈的新寵兒。
合作、代言、邀約接踵而來,不僅身價倍漲,更是在網絡中掀起了一陣粉絲熱捧,躋身於圍脖等社交平台熱搜榜單的前列,清晰可見地璀璨星途,正等待著她們。
網絡上關於亞洲時尚周的討論熱度也在急速攀升。
開幕式時,熱搜還排在十幾名開外,畢竟時尚圈稍顯小眾,很多人都不清楚這場盛會的召開。
但那一張張光鮮亮麗的身影,那一個個流光溢彩的珠寶,那一件件奢華名貴的服裝,在國內、高麗和東瀛三家爭奇鬥豔,國際風尚不甘示弱的盛況下,迅速破圈,走進了大眾視野。
畢竟人們還是視覺系動物,天生就喜歡美且貴的東西。
熱搜榜第七、第十九和第二十六分別是「亞洲時尚周」、「我們贏了」和「第一枚大秀獎章」。
裘雲英看到熱搜是這樣解釋的。
「亞洲時尚周開展七天,共有七枚大秀獎章,頒發給每一天專業和觀眾評審團選出的勝者……等到了最後一天,誰拿到最多大秀獎章,便是這屆亞洲時尚周的榮譽勝者……」
她撇了撇嘴。
「榮譽勝者?屁的榮譽,東亞三國都快為這名頭爭破腦袋了。也就是第一天,很多手段還沒來得及使出來。要是等到第七天最後一日,咱家老爺子攜美出場,那才是真正的展會巔峰!撕逼大戰!」
裘雲英對時尚周的涌動暗流心知肚明,可她不會參與其中,所謂國家榮譽和文化霸權,對她這小小的集團經理而言太遙遠,也太宏大了。
她狠狠按動手機,咬牙切齒道。
「魏昆這個牲口又死哪去了?」
「石浩聰那邊還催,說東方之星珠寶的人都等急了,談好的藝人阿姬怎麼還沒到位……不會是跟他開銀趴去了吧?!」
撥通魏昆的電話。
忙音。
裘雲英氣得使勁摳衣服,她暗暗罵了幾聲,聽見司機說九州國際酒店到了,深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整理妝容,款款走下。
她正要去見復生大學設計院的陳教授,打算請他作為第四日自己團隊的嘉賓,也是為了後面裘氏集團的奪權中增加一絲勝算……
這時,一個男人攔住裘雲英,他沉聲說道。
「陳教授的處境非常危險,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去找他談畫的事……」
「神經病啊?什麼畫不畫的!」
裘雲英擺脫了獨臂男人,走向酒店大廳。
身後。
張翼為壓低帽子,靜靜望著裘雲英離去的背影,喃喃道:「看微表情,那個神秘買家不是她。今天過去一定還會有新的失蹤者……」
裘雲英完全沒把獨臂男人的瘋言瘋語放心上。
她在服務生的指引下,乘坐客梯來到19層,見到了預約好的陳教授。
陳教授鶴髮童顏,穿著老式長褂,精神抖擻,像是一座隨時會迸發出創作激情的老火山。
「阿英,你父親近日還好嗎?他那個神秘大作,準備得怎麼樣了?」陳教授搓著手,竟是像個老頑童,滿臉期待,迫不及待地問道。
裘雲英抿嘴神秘一笑。
「天人之作。」
這話讓陳教授更好奇得心癢難耐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作為長輩,似乎有些丟身份,訕訕一笑,沏茶落座。
裘雲英剛坐下,就看到這個房間裡擺滿了陳教授的畫作。
他以山水畫著稱,善奇石、怪柏,是上一代國風畫的領軍人物,同樣也是一位深諳服裝設計的頂級大師,門人弟子無數,國際聲望極高。是裘半山的經年老友之一,地位不比裘半山老先生,也是多少學子心目中的神仙級人物了。
看著看著,裘雲英忽然愣住,在那濃墨重彩、風格統一的國風畫作里,她偏偏看到了一幅風格極為突兀的西洋油畫。
油畫是一片深紅色濃彩的稻田,遠望去還有座水車若隱若現。
「這是您學生的作品?」
裘雲英忍不住出聲問道。
陳教授轉身,看到那張油畫時也怔住了,道:「不對啊,這哪來的畫!看工筆,有點像雷諾瓦,又有點李秀文的味道……不太像國內風格。是酒店買來裝飾的畫作吧?」
裘雲英恍然大悟,點了點頭,她正要說起時尚周的邀請事宜,余光中忽然看到那油畫的稻田盡頭有黑影一閃而過。
「是我,看錯了嗎?」
她皺了皺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