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要文斗，不要武鬥

  裂痕生出，破碎連綿。

  繩之神的軀殼，宛若脆弱的洋娃娃，轉眼間被鬼音律的震盪攻擊，震碎了保護的外表。

  魏昆本以為這一擊能直接殺了它。

  但出乎意料的是，繩之神竟然還有行動的能力，它半邊身子裸露著肉芽，拼命向白霧深處，也就是14號車廂的方向爬行。躲在暗處的血衣已經快嚇傻了。

  望向水仙的目光充滿驚懼，不僅是因為水仙胸前小神階的光澤，還有她這充滿暴力和殘虐的兇狠攻擊方式。

  它猛然想起了流傳在海外的傳說，據說這片將近千萬平方公里的大陸上，本是強壯、該主導社會的男性，面對一個名為「拳師」的群體節節敗退，不禁讓生活在大男子主義國度的它，感到了格外的異域風情。

  「華夏的女鬼……」

  「都是這樣打拳的嗎！？」

  「沒想到他們還派了位小神階暗中保護「天命」，難道是走漏了消息？」

  它能嗅到水仙陰冷若水的女鬼氣息，沒被她風衣鴨舌帽的偽裝騙過去。不過它有一點猜錯了。

  水仙並不是小神階。

  這枚來自於人文署的鬼王級小神階胚胎，還沒有徹底融入她體內，成為屬於她的權能。擺在胸口，完全是裝樣子給外人看，憑藉鬼公司「無」之權柄的遮掩，讓別人對水仙的實力產生嚴重誤判。

  同時解釋了，水仙為什麼能顯露出與從先有所不同的新能力，因為……她已是小神階的詭異了。

  念頭百轉千回，實則只發生在一瞬間。

  劉晗才喘了五六個呼吸，從繩之神狂妄地打算掃蕩車廂，到水仙登場，將繩之神打成淪為半邊身體的死狗，就是眨了幾下眼睛的功夫，局勢頃刻間徹底逆轉了。

  是敵是友？！

  她見到，那個神秘的黑色風衣詭異，再次抬起手，指向車廂牆壁上的血色鬼影，停頓。

  鴨舌帽下那雙蔚藍色的眼睛，冰冷無情，沉聲喝道。

  「該死的小蟲子，竟然不主動投降，難道還抱著暗算還擊的心思嗎？吼吼，真是讓我興奮起來了啊！」

  話音未落。

  手指所朝方向，座椅、套布、還有血衣倉惶丟出的行李箱，通通碎裂開，聲波震盪，將所有阻擋的物質化作齏粉，製造出一條圓形的真空通道！

  透過空洞，能直視到血衣那張扭曲、驚恐的鬼臉！

  下一瞬，鬼音律正面狂暴轟中這張鬼臉！

  13號車廂像是被巨力擊中，向右側劇烈搖晃，車廂里的眾人東倒西歪，甚至整輛列車差點傾覆，好在餘力消散，只有一片血紅色的潑墨痕跡，證明曾經血衣存在的事實。

  劉晗和邱健、邱康彼此看到了同樣的震驚，合不攏嘴，望向無敵水仙的冷酷背影，甚至有一種走錯片場的錯覺。

  黑色身影保持著大理石雕塑般的沉峻姿態，狂風呼嘯，灌進白霧，吹動她零亂的黑色長髮，只消站在那裡，便是一堵無敵的牆壁。蔚藍色的眼角，緩緩緩落一滴憐憫的淚，難道是在為逝者惋惜？

  『魏昆……』

  水仙欲哭無淚，要是能發出聲音。

  她寧願去對岸的福島當水鬼，也不想在魏昆手中，扮演什麼見鬼的無敵水仙了……

  『你特喵的能不能搞點正常鬼該說的台詞啊！我以前在天水省詭異界，外號是水中仙小公主啊！！！你以為我是啥，在大漠游泳淹死的燕雙鷹嗎？』

  她本以為這次登場，終於宣告結束的時候。

  那還在爬行的繩之神，竟然也發出顫抖的聲音，高聲喊道。

  「難、難道你就是「無敵水仙」？不可能！不可能啊！我竟然招惹到了這等存在嗎！」

  繩之神本來還在掙扎地往14號車廂爬，滿是強烈的求生欲望，它聽到這鬼動靜也愣住了。它下意識轉過頭，僅存的獨眼望了望滿臉奇異的劉晗和邱家叔侄……略過，不是他們。

  最後將目光放在「自己」驚呼的「無敵水仙」，小小的眼睛裡大大的問號。

  這一瞬間。

  兩個不同地區的詭異，竟是從對面的眼神里看到一樣的複雜情緒。

  水仙表示，不是我，也不是伱。

  繩之神也很想有反派氣質的喊一嗓子，解釋一下，它是有骨氣的詭異。然而它的話語，僅僅停留在了腦海里……『我滴，不會華夏語滴，幹活。』

  一拳。

  水仙的身影，再次狂暴地出現在了繩之神的面前，沒有給它「說」出第二句台詞的機會，便將這隻一拳轟成了滿牆猩紅的殘渣，飛濺到水仙黑色陰影里的臉上，感受著那股粘稠、噁心的質感，她再次委屈地落淚了。

  那撕裂肉體的聲音，在車廂里迴蕩著。

  她終於明白了一句流傳在鬼公司上下的名言，是無數前輩總結出的真理。

  「魏昆，你真是不得好死啊！」

  始作俑者，還站在不遠處看戲。他故作頭疼捂住了額頭，實際上在遮掩自己的右眼。第三權能「鬼音」還沒有覺醒，就如此之強，屬實超出了魏昆的預料。

  這讓過慣了菜雞苦日子的他頗有些不適應。

  鬼印章的時間回溯，鬼眼的饕餮，都很難形成有效戰鬥力，更像是輔助性質的權能之力。

  「鬼音」，無論是隱蔽性，還是殺傷力都非常驚人。同時還具有近距離操縱聲音、模仿他人話語的能力，水仙和繩之神的台詞，就最後都死繩之神的聲音，就是鬼音律在暗中作怪。

  因為有水仙的遮掩，站在後方的人並沒有看見，繩之神沒有被徹底殺死，而是被一股神秘力量吸走，牆壁上潑墨般的血痕，不過是打炸了它一條胳膊。

  然而那「真切」的肉體爆炸聲，讓所有人都以為，繩之神死在了殘暴的水仙手中。

  所有事情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來自天南海北的13號車廂的旅客們，如夢初醒，只有車廂破洞不停灌進來的風，還有自動報警系統的刺耳蜂鳴，意識到這不是在做夢，而是赫然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郭俊偉艱難地吞咽著口水，他望向那群站在白霧邊緣的神秘身影，見到了這世界的神奇一面。

  他有很多話想對劉晗這位魔都理工的師姐說。

  無數的疑問，縈繞在腦海里。

  人們還以為是劉晗、邱家叔侄和後來出現的風衣黑影，都是一伙人。但劉晗明白，這件事與她毫無關聯。

  「得救了！」

  他們發出劫後餘生的慶祝，七嘴八舌地感謝起劉晗等人。

  有人問劉晗他們是不是修煉者，還是異能者。還有人面露熱切笑容，詢問他們的官方背景，並且表示自己在體制里很有能量，可以在某些方面幫個忙，彼此留下個聯繫方式。

  「根本就沒結束啊！」

  劉晗急得只跺腳，她從沉默的風衣黑影身上，感受到了莫大壓力。

  「我們相信你，快把我們救出去吧……」

  「電話根本打不通，你們一定有辦法的，對吧！」

  「我給你錢，要多少錢你儘管開口，讓我離開這個鬼地方！我要下車！」

  「小同志，真是太謝謝你了，還有我們能幫得上忙的嗎？」

  面對各種質疑和詢問，劉晗顯示出她菜鳥的事實，就連邱家叔侄也手足無措起來，他們只是真念學派來參加魔都亞洲時尚周的學員，目的是幫助「智」神系的學者們完成許下「華夏文化之崛起」的大宏願。

  處理起這種突發事件他們並不在行。

  郭俊偉望著劉晗那張出眾的姣好面孔，突然生出無窮勇氣，站出身來喊道：「大家靜一靜，聽劉碩士的安排！這裡她最清楚情況，喂，你在幹什麼？」

  他發現了一個不聽話的傢伙，正緩緩走出人群。

  「說的話你聽不懂是不是！」

  郭俊偉越發想表現自己，伸手就要去拽住走出來的魏昆，咬牙切齒，就像是魏昆才是那個違背了群體意願的刺頭。

  「您是？」

  他突然聽見，劉師姐露出詫異、驚喜和懊惱交集的神色，望向來人，全然沒了之前統領全場的氣場。

  呆愣住。

  就連武林高手模樣的邱家叔侄也顯露出輕鬆，長長出了一口氣。

  劉晗複雜地望向魏昆，她臉上發熱，尤其是魏昆拿出的那本證件，讓她對之前自己還想要保護魏昆的舉動，感到強烈的尷尬。她微微低下頭，道：「魏中校，麻煩您了！謝謝您救下我們大家……」

  她以為魏昆身上藏著絕密任務，因此才隱藏身份至今。

  魏昆不想在這件事上拖沓。

  若不是這些外來的詭異打攪了魏昆的寶貴假期，更是在列車上作亂，他才沒心思與這群真念學派的人打交道。

  「我和它去對面車廂，你看好這裡。」

  魏昆指了指水仙，出聲吩咐道，沒理會劉晗的欲言又止，走向白霧籠罩的第14號車廂。

  郭俊偉在他仰慕的劉師姐的臉上，看到了讓自己心頭碎裂的同樣的憧憬和仰慕。

  那個人是誰？

  他憑什麼……

  「雲海市的魏警官，打算幫我們去尋找援助了。大家放心，很快就會安全下來。還有等下會有官方部門的人，讓大家做一個簡單的筆錄，這段時間儘量不要使用任何通訊設備……」

  魏警官嗎？

  郭俊偉暗暗將這個名字記在心裡，直到魏昆的身影消失在白霧中，目光凝重，久久不能忘懷。

  ……

  14號車廂。

  氣氛凝重極了。

  原本該是雙向車頭的地方，此時變成了線路裸露、鋼板扭曲的大破洞，巨大的黑齒堵住了眾人離開的出口，烏鴉頭顱的神鴉，靜靜站在車廂正中間，盯著民俗局的調查員們，透過軀體，直視被他們保護其中的瘦弱少年——天命！

  「把人交給我們，黑齒會把這輛車送回凡界，否則在一十七個敲擊聲後，這輛車將永遠迷失在鬼蜮之中。」

  神鴉的普通話非常流利，根本聽不出口音。

  它本就是妖魔，與尋常詭異不同，能言善語，而且天生就具有操控和壓制詭異的能力。它的目標只有天命，這個據說能預知未來的神秘詭異！

  黃警官雙手持槍，手臂沉穩地像是鋼索，全然沒有一絲驚慌。

  「你們越界了！」

  「外域的詭異若是闖過國界線，必須報備至民俗局和外交部門，否則就是戰爭行為，這一點難道你身後的人不清楚嗎？」

  他出聲喝道。

  神鴉歪頭，它純黑色的鳥瞳不存人類情感，輕聲道：「我們會替你們保護天命。華夏的虎年將至，大黑佛母降臨，我們也要做準備。如果沒有必要的話，誰也不想挑起戰爭。更何況，麻煩來自於你們……」

  「大黑佛母若是臨世，將打破凡不存神的鐵律，那位冕下為這一天期待已久了，一百零八個小神階匯聚的燈塔信標，還有敦煌樂府等四位大神階主持儀式，祂的降臨似乎不可阻擋。事到如今，還是要我們來幫忙解決麻煩，天命交給我們，該心存感激才是。」

  神鴉的話語，充滿蠱惑性，最外圍的兩個調查員面露迷惘，甚至開始往它的方向走。

  呯！

  還是黃警官的一記槍聲，將被迷惑的調查員喚醒，發現半隻腳踏入黑齒的陰影中，頓時驚出一身冷汗。

  但他們怎會信神鴉的鬼話連篇？

  而且使命在身，天命無論對哪個勢力都是事關重要的存在，把持在自己人手中才是真理。

  衝突不可避免。

  神鴉目光逐漸冰冷，黑齒發出咆哮！

  就在一觸即發的關鍵時刻！

  天命，也就是那位瘦弱少年，突然張口。

  他帶著優越的笑，灰白色的眼球，仿佛能看透這世上的所有迷霧。

  「你們要是再不走的話，會有非常恐怖的事情發生……」

  神鴉盯著天命，譏笑說道。

  「嘿嘿，預言者，我才不信你的話。你不過是想騙我們走，然後自己想辦法逃跑吧？」

  天命緩緩搖了搖頭，努嘴，示意著黑齒隔絕的車廂通道。

  「我只知道，如果這輛列車完全陷入鬼蜮，來到白霧的無風界，所有人都要死。我也不例外。因為你這張烏鴉嘴，真的是很聒噪，而且會把不該泄露的秘密，泄露出去……我看不清那個身影，只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就會有種莫名發慌的畏懼與臣服。」

  「信息太少了……祂才剛剛甦醒，難以控制自我……」

  神鴉才不會輕信這種話。

  然而下一秒，黑齒竟是露出人性化的驚恐神色，發出吼聲，隨後吐出了被它吞下的車廂通道，化作漫天黑霧轉身逃跑。

  黑齒是它們這次行動的最強戰力，優缺點鮮明，實力強大但沒有神智，只憑本能行事。

  神鴉愣了下，鳥瞳露出遺憾的憤怒。

  「這不聽話的畜生……」它還想再說什麼，看到少年胸口的嘴巴猛然張到最大，一道紅光撕裂空氣，命中神鴉的瞳孔，將一幅預言的畫面灌入它的大腦。

  「嘎！」

  它竟是抑制不住，發出了鳥類動物的恐懼聲音，頓時渾身顫慄，強烈的恐懼竟是讓它失去理智，在那紅光影響下，不由自主地叫喊出聲。

  「百鬼夜行……」

  「魔都將會百鬼夜行！」

  「紅色之鬼、黑色之鬼、萬華鏡之鬼……」

  「我要告訴它們，這是陷阱，是陷阱啊！」

  神鴉掙扎著撞破車窗，倉惶飛走。

  白霧隨之逐漸消散。

  黃警官轉頭死死盯著少年戲謔的臉，滿是驚疑。

  那個怪鳥，到底看到了什麼？

  嘩啦——

  窗外掠過一片黑色羽毛，羽毛過後，是飛逝的青山露水。G717號列車，重新出現在了原本的軌道上，自動系統的播報聲適時響起。

  「即將到站，終點站魔都站，請下車的旅客攜帶好您的行禮，歡迎再次乘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