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無面（下）

  無數目光感知到了來自這個方向的恐怖威壓！

  他們震撼地望著那若此方世界之主的魏昆，朦朧的猜想，頃刻間清晰！而頭頂上爆發的戰鬥，也顯露出了紅紅的本相，暴露出它與蕭紅之間的關係——

  這兩個被大家忽視的普通人，原來才是大賽的真正幕後黑手。就連之前的襲擊者，身份也因此確鑿了。

  幸福互娛，才是那個隱藏在陰影里，攫取到最大好處的幕後黑手！

  沈歡有種被哄騙了的詫怒。

  百目真君一改頹廢，他驚愕萬分地望著魏昆，一對虎目死死盯著他的右手，他見多識廣，看清楚和感知到那股像是要號令所有權能的力量，汗毛乍起，不禁駭然道。

  「是權柄！是大神階才有的權柄之力！第三個大神階？！」

  敦煌樂府，「聖音」之權柄！

  鬼新娘，「貪婪」之權柄！

  至於魏昆……

  百目真君內心泛出苦笑，到頭來他才猛然發覺，自己這番苦心積慮的偽裝，本以為是瞞天過海的妙計，或許在魏昆與蕭紅眼裡，和跳樑小丑沒有什麼區別。

  他無法理解魏昆。回憶起幸福互娛那股讓他不舒服的陰寒。

  本以為是失去陰身後的異常，現在看，那早就是本能對自己的提醒！幸福互娛本就是一個詭異叢生的鬼窟，更是隱藏著鬼新娘還有那一種能力抗小神階的恐怖詭異！

  兩個大神階，一群小神階？

  這種級別勢力，即便是信奉會也必須要謹慎對待。除了令人匪夷所思的實力以外，更可怕的還是魏昆他們隱藏氣息的辦法！這也絕對是一個權柄級的詭異力量，否則不會這般完美無缺，找不到任何破綻！

  敦煌樂府的謹慎，紅紅出場的架勢，還有紗紗、小秘書等鬼員工聯合的力量，讓在場無數高位詭異和飼鬼者，都產生了嚴重的誤判。

  這種誤判，直接將本就大廈將傾、搖搖欲墜的危險事態，再次提高到毛骨悚然的更高等級！

  三個大神階之間的戰爭……會是雲海市的末日嗎？

  千百念頭迴轉，不過是前塵一步，悠悠一瞬。

  時間，開始倒流！

  鬼印章註定是最神秘、最不可知的權能之力。

  沒有人能感知到時間的回退。

  它直接作用在時間線的無窮偉力上，違背了基礎物理學，抵達屬於魏昆的新彼岸。

  萬物破碎，重新組合，歲月斑黃，周身湧現出一幕幕過去的場景，然後打碎，內陷成更多的碎片，成為鬼印章鬼口的食物。

  這張鬼口肆意吞噬……5秒、10秒、15秒……

  對於魏昆來說，15秒，曾是他得到紅紅汲取之力後的極限！

  在這瞬間，他發現了鬼公司詭異們實力增長，給自己帶來的被動反饋。即便還沒有得到紅紅晉升小神階的汲取之力，鬼印章卻發揮出了超越過去極限的力量。

  20秒、25秒、30秒！

  喘息，心跳——！

  塵埃落定，時間線回到了敦煌樂府與紅紅動手的二十多秒前！

  人障外熱烈歡騰。

  人障內緊張凝重。

  天王州大廈周圍拉開陣勢、全副武裝。

  魏昆渾身上下爆發出將骨骼、肌肉碾碎撕裂般的強烈劇痛，眼前發黑，雙耳蜂鳴，鬼氣像是沸騰的岩漿，摧毀著本就搖搖欲墜的身體。這是魏昆獲得鬼印章以來，身體最糟糕的情況，但他認為這是值得的，是對未來預測看到天命的代價。

  他本就處在後台邊緣，被分類為保護價值較低的群體。因而更容易避人耳目，即便失蹤也不會有人在意。

  咬緊牙關，忍住身體的強烈不適，依舊沒用動用饕餮召喚血肉古樹的能力。血肉古樹是不可控的，他此時是想讓事件回到原本的「正常」軌跡之上。

  於是利用饕餮的反向召喚，在視野範圍內選取了一處舞台邊緣，最偏僻的手腳架豁口，將身體召喚到了該處。

  才剛站穩，魏昆猛然撞到了一種熟悉的面孔，擠成沙丁魚躲在這裡。他才生出大義凜然的激昂情緒，頓時為之一滯。

  「董事長？！」

  「紗紗、小秘書、鬼鏡……」

  小秘書是懂事理的，它見狀語速飛快，解釋道：「人障和封門樁的封鎖太強了，紗紗要帶我們離開，沒跑成功。」

  魏昆深深地望了一眼小秘書，嚇得小秘書背手過去，低頭認錯。

  這些鬼員工，或多或少都在此次事件里得到了莫大好處，尤其是作為奪取人氣主力的紗紗。

  現在不是追責和談天說地的時候。

  魏昆低聲吩咐道。

  「等下我可能會失控，你們要盡全力配合紗紗，帶紅紅離開。它脾氣大、心眼小又貪心，不咬下塊肉來是不會甘心的……」他太了解紅紅的性格了，這也是魏昆打算親自出手的原因。

  如果紅紅是匹野馬，那麼魏昆就是它的韁繩。只不過，這匹野馬有喜歡啃韁繩的毛病。

  紗紗、鬼鏡和嫉鬼她們都不理解魏昆失控的含義。

  而作為大荒影視城事件的見證者，小秘書和小玉面是親眼見到過魏昆本相的。本來知情人還有東野恬和依依，但她們並不在這裡。

  小秘書激動發顫，它忽然跳上來抓住魏昆耳垂，麻利迅速地叮囑道。

  「董事長，等下一定要先接觸紅紅，她的汲取反饋，能幫你解除第三道長釘的封印……」

  魏昆已經浪費了數秒，他輕輕點著頭，將精神沉浸在那刻有「無面九幽」的木牌，身體深處，隱隱響起了古老枷鎖被打開的聲響。

  上空。

  敦煌樂府已對紅紅髮出了最後勸誡，百十神女齊聲頌唱，聲音重疊。

  「他們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任何與伱相關的存在……」

  「而且，只憑你一個，根本不是我們的對手！」

  話音未落！

  一隻巨大無比的鬼手，猛然打破虛空，從深邃的黑暗駭然而出，直直地抓向了敦煌樂府的王冠樂台！

  畫面靜止的剎那，敦煌樂府的神女們赫然望見，這隻鬼手刻滿神秘的鬼蜮咒文和勾玉紋路，掌心之中一個猙獰猩紅的鬼眼，冰冷地注視著她們！

  弦樂只撥動了不到半個音節，隨後像是被火車正面撞擊！戛然而止！

  就在人障消散的一瞬間，鬼手抓住王冠樂台沖天而起，饕餮權能反向召喚，將敦煌樂府、紅紅和自身本體，同時帶向到了王州大廈外的黑夜長空，餘力未消，筆直爬升！

  籠罩在雲海市天空的濃鬱黑雲，被這股黑紅色的突兀力量打穿了一條豎直的空洞。

  天王州大廈周圍，民俗局調查員們下意識仰頭望去，見到一幕令人靈魂顫慄的雄偉奇觀！

  空洞盡頭，不可知處，亘古而來的四臂無面魔神，貫絕天地，高大的身體仿佛地平線升起的大日朝陽，遍布夜空虛影遮蔽星辰，掌心的紅色轉輪巨眼，凝視著渺小的敦煌樂府與鬼新娘。

  明明距離非常遠，但場景像是直接映在了注視者的腦海里，目光惶恐，遍體生寒。

  地面上。

  林世澤極力仰著頭，複雜地喃喃自語道。

  「「無面」……果然出現了！雲海市最神秘的詭異……」

  如夢初醒的信息官員，沙啞、顫抖、難以置信地聲音，傳遍民俗局的通信頻道——「靈素指數和能量層級超過儀器的監測上限，突破十萬點臨界值，無法預估更高具體數值，該事件正式提升到超S級災禍級事件！」

  民俗事件的官方等級共有五個常態等級，分為C事件級、B事態級、A危難級、S災難級、超S災禍級。災禍級，就是在常態情況下的最高等級！如果無法得到控制，該地區將立刻進入到一級緊急戰備狀態，用全體力量去抵禦即將到來的災禍級詭異衝擊！

  金局長的心臟被眼前所見狠狠抓了一把。

  他有種難以言明的無力感。

  這麼多年來，自從雲海市成立民俗局，他見過大大小小無數民俗事件，唯有兩件事，是他繞不開的心結夢魘。一個便是大荒影視城，一個便是現在。其實這本可以歸類成相同的一個，有著同樣的事件主角。

  鬼神。

  地球暗面的舊日主宰，扭曲、瘋狂、不可直視，在癲狂信徒們的傳頌下，成為人類歷史字裡行間的詭異傳說，最終形成了各個主流文明圈「鬼」的神秘概念，令人遠離與敬畏。

  屬下匯報。

  「電磁信號已全部切斷！根據現場測繪，該事件的可觀測角度為天王州大廈中心、半徑0.79公里的類圓區域，我們監控並掌握到該區域的所有民眾和電子設備，預先的火警疏散驅離了絕大多數民眾，因而只有約百名的目擊者……」

  他說著說著，聽到天空那暴風雷霆般的連綿震聲，就連周圍的玻璃也隨之震顫，發出沉悶聲響，說話的動靜不禁降低，然後下意識抬頭看去。

  哪怕這是他第二次見到頭上的奇觀，依舊有種堅定的唯物世界觀被衝擊崩潰的趨勢。

  一隻沉穩有力的手重重拍著他的肩膀，是金局長。他安慰著屬下，緩緩道：「時間，是站在人類這邊的。人類的歷史就是抗擊自然、改造自然的歷史。今晚，我們已經竭盡所能地去做到最好了，只要詭異的存在不會被大規模曝光，沒有引起全社會、乃至於全世界的恐慌，這就是我們的勝利！」

  我們的勝利嗎？

  還是……它們的勝利？

  沉重、壓抑的情緒在蔓延著，深深地無力感刺痛了很多人的心。

  人文署姍姍來遲，在得到民俗局放行後，副署長萬鑫來到天王州大廈周邊的核心警戒區域。這裡除了官方力量和前來支援的各大組織以外，沒有任何諸如上班族、路人等普通民眾的存在。

  萬鑫接過金向陽遞來的卷宗，粗粗瀏覽後放下，沉聲嘆息道：「「敦煌樂府」，「新娘」，和最新出現的「無面」？懷疑是三個大神階？我們這種小比賽、怎能裝下這麼多大佛。金局長，給您和民俗局的同僚添麻煩了！」

  「這話不要對我說。」

  金向陽豎起食指，指向天空，緩緩道：「對它們講。」

  萬鑫這才注意到異常，他疑惑地抬起了頭。此前在外圍根本看不到的奇觀，此時正倒映他抬頭的瞳孔里。那如同從神話里走出來的恐怖身影，讓他這位人文署的文職高官，體會到了最純粹的恐懼。

  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雲海市的民俗局究竟在面對著什麼。此前他輕飄飄的自我檢討，顯得如此可笑，不等萬鑫出聲，異變再生！

  天際的無面鬼神，驟然發出一道無聲嘶吼，十字結構的紅色衝擊波，剎那間點燃了整片夜空！

  敦煌樂府濃濃警惕地望向無面鬼神，祂在這個鬼神身上，感受到了星海般浩瀚的詭異法則之力，這聲嘶吼，來自於它身體的一處變化！

  鬼新娘張開雙臂，光輪置身，大紅色衣裳隨風獵獵。懸於無面鬼神的眉心，背對著它。兩者鬼氣交融，頓時衍生鬼氣化作的觸手，緊緊纏繞在無面鬼神喉嚨的長釘上，一點點將那枚血跡斑斑的黑色釘子拔出，

  敦煌樂府根本來不及阻止，祂看不清無面鬼神的底細，恍惚間有種面對大黑佛母的神像時，那種自然生出的畏懼。這轉眼即逝的畏懼，在敦煌樂府心頭蒙上一層灰色的恐慌。

  神女們齊聲念道，聲音不復聖潔，目光微動，略帶驚疑。

  「七枚封印，無面鬼神……難道是歲月戰爭的那位……不，祂比那場戰爭更加古老！不是弒神登階的新神，而是塵封在歷史之中、逐漸甦醒的舊日鬼神……」

  「鬼新娘的後台竟然也是一位佛母級別的鬼神！」

  「完美態小神階，舊日鬼神，還有我們曾感知到的那些奇怪的詭異，其中不乏讓我們難以理解的權能波動……這究竟是什麼勢力？」

  眼看著第三枚長釘即將完全拔出——

  敦煌樂府終於下定決心，不敢再拖延下去。祂原本要借著萬千注視不惜毀掉鬼新娘的計劃徹底破產了！

  黑色王冠的棱形空間飛快收縮，就要打碎屏障離開！

  這時——

  那掌心的猩紅鬼眼，赫然出現在敦煌樂府身後，瘋狂旋轉，隨後於虛空奇點處，驟然爆發出漫天深紅色的古樹藤蔓，若紅雲罩向敦煌樂府的黑色王冠！

  正是「饕餮」，魏昆未曾使用過的召喚之力！在無面九幽天尊的狀態，再無半分理智的顧忌！

  血肉古樹只是一記橫掃，就有數名神女被藤蔓擄走，慘叫聲中化作血肉精華，成為掛在枝頭的乾癟人皮！

  敦煌樂府一時間吃了個不小的虧！

  祂本想驚怒反擊，而那遮天蔽日的巨手已找到最佳的時機，轟然落下！敦煌樂府察覺到那恐怖一擊，立刻化作朦朧虛影，周身爆發出金白色光輪，堪堪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動作還是慢了半拍，被轟落了巨量鬼氣！虛影破散，而作為外物的印盤，無法融入其身影，也被瘋狂的血肉古樹藤蔓趁機奪去！

  不過祂也因此得以離開無面鬼神的注視，終於離開了天王州大廈上空。

  其實如果祂全力以赴與之戰鬥，不會這般狼狽。

  但敦煌樂府已經失去了戰意，只想著離開，將此事稟報佛母再做定奪……

  第三枚長釘，消散了。

  無面鬼神抓向敦煌樂府遺留的巨量鬼氣，四臂齊振，無聲嘶吼，此刻如同時間靜止，只有天際的亘古虛影，如同神話降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