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問罪

  蘇曉禮的目光讓秦淮有些不自在,但事情沒調查明白便提審問罪,終究是自己理虧。

  當即差了兩位親信去調查當日事情原委。

  「蘇仙家切莫怪罪,陳氏乃皇后之母,亦是朕的長輩,突然遭此劫難,實在是令朕痛心。」

  秦淮雖年近四十,但仍是唇紅齒白的俊俏模樣,說起這番話來情真意切,叫人平白散了幾分怒氣。

  不過,蘇曉禮不算人。

  「我久居山野,卻不知繁京中權貴如此囂張,平白無故闖入別人家府邸,就要對主人家動手。」

  「是問皇后之母便可有此行徑而全身而退?」

  她臉上帶著淺笑,目光灼灼。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秦淮竟覺得殿下女子仿佛在為自己申冤?

  「自然不是……」千盛夫人素日仗著位高權重,行事獨斷專橫,他都略有耳聞。

  不過這些事情,只要不會影響他的千秋大業,他也樂得藉此送陳國公一絲情誼。

  千盛夫人陳氏正是陳國公家中最小的女兒。

  國公三子一女,年近五十才得了小女兒。

  陳氏從小千嬌萬寵的長大,婚嫁時因先皇忌憚其國公勢力繼續增大,親自指了一名無權無勢的窮酸狀元郎。

  誰知那狀元郎英年早逝,陳氏出嫁不滿三年就守了寡。

  不多時,派去打探的太監便回來了,附在秦淮耳旁說了些什麼,使其面色不停變幻。

  「你當眾穿了彩鳳衣袍?」

  「有何不妥嗎?彩鳳乃是我門供奉神獸。」

  「大膽!」蕭氏此時回了神:「鳳凰是中宮皇后才可使用的!你當眾穿彩鳳衣袍,是藐視皇家威儀!」

  蘇曉禮沒有搭理蕭氏,這話她也說的出口。

  仙家不插手凡俗,亦不受制於凡俗。

  這麼淺顯的道理她都不知道,實在是沒必要與其白費口舌。

  果然,秦淮聞言皺成川字眉:「閉嘴!扶皇后回宮休息!」

  蕭氏被嚇了一跳,卻不知自己錯在何處。

  象徵皇后的鳳凰圖樣被蘇氏招搖過市,皇上不加以懲治,反而呵斥自己?

  蕭氏眼中含淚,委屈不已,卻不敢抗旨不遵。

  臨別時狠狠瞪了蘇曉禮一眼,讓其哭笑不得。

  蠢得真夠純粹的。

  「陳氏無禮在先,但其不知原委,仙家何必下此重手。」

  秦淮輕嘆,鬧到這種地步,只怕國公那裡又不好交代了。

  蘇曉禮看著龍椅上端坐之人,過往回憶湧上心頭。

  二人同在蘇太傅教導下長大,秦淮從小便是一位謙遜有禮的君子,不爭不搶,在兇險的皇位鬥爭中險些喪命。

  其曾言:「若百姓得以安居樂業,世間得以長盛久安,這皇位,我願拱手相讓。」

  他敬重師長,愛護幼小,常懷悲天憫人之心。

  蘇曉禮不懂,為何她拜入仙門不過三年,竟物是人非。

  「那陛下面對衝撞自己的人,又會給他們一次機會嗎?」

  女子一雙翦水秋瞳散漫地看著他,卻讓他心中煩躁不安。

  「……你意有所指?」秦淮腦海中浮現出十年前的場景。

  一身青色勁裝的蘇曉禮滿面悲憤,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目中有失望有悲傷有憤怒,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秦淮!!你說我蘇家謀反?!我蘇家謀反?!!」蘇曉禮一雙眼布滿紅血絲,已是十餘日不曾閉眼。

  秦淮不知為何,心中隱隱作痛,竟不敢看女子的眼睛。

  可先背棄朕的,明明是蘇家!

  蘇曉禮見了蘇府的慘狀,鮮血浸透泥土,空氣中的血腥氣月余都不曾散去,每到夜間,陰風陣陣,怨死的亡魂呢喃低語。

  他們在問!

  在問為什麼。

  「你已經拜入仙門,繁京內發生的一切都與你無關。」秦淮心中煩悶,不願多說,起身就欲離去。

  「蘇家滿門一百五十九人,只剩我一人,其餘都死在了陛下的猜忌中,陛下以這莫須有的罪名害死那麼多人,當真不需要一個交待嗎?」

  蘇曉禮仍然不願意相信這是秦淮的本意,蘇家滅門案背後定然有隱情!

  「蘇家謀逆證據確鑿,朕需要給你什麼交待?!」秦淮暴喝:「蘇曉禮!朕饒你一命已是念著舊情!」

  「舊情?」蘇曉禮冷笑道:「可笑。」

  那日之後,秦淮再未見過她。

  殿下的女子雖長相與其全然不同,但那個眼神,很像她。

  「罷了,陳氏無禮在先,怪不得旁人,今日唐突仙家,切莫見怪。」

  「無妨。」蘇曉禮收回心緒:「修行之人信奉因果,陛下可信因果?」

  「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百年之後便是一捧泥土罷了。」

  「陛下離百年尚遠,不必如此悲觀。」

  秦淮抬眸,只覺得這蘇氏有些奇怪。

  「聽聞陛下後宮三千,卻至今沒有子嗣。」蘇曉禮輕輕一句話,卻讓秦淮猛然警覺。

  他年近四十,膝下無子,後繼無人,此事一直蹊蹺。

  宮中御醫把脈都說沒有任何問題,國師也看過了,亦是束手無策。

  早先他還特意在國師那裡求來仙丹服下,可醫百疾。

  服下後身體更加強健,房事也一直正常,卻還是沒有子嗣!

  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的一塊心病。

  「仙家此話何意?」

  「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仙家可有破解之法?!」秦淮呼吸急促,眼中充滿希冀。

  「我既提了出來,自然有法子。」

  秦淮的子女宮暗黑髮黃,子女緣斷絕,分明是手上沾染的鮮血太多,冤魂纏身,遭了報應。

  得知蘇府仙家能幫自己解決子嗣的心頭大患,秦淮立馬將其奉為座上賓。

  三日後,秦淮依蘇曉禮所言,在皇后宮中種下一棵百年老槐樹,又將其送來的求子符焚盡,混入水中讓蕭氏飲下。

  「這什麼鬼東西,能喝嗎?」蕭氏捏著鼻子,嫌惡地看著丫鬟手上端著的符水。

  也不知那蘇氏給皇上說了什麼,竟哄得龍顏大悅,不但不追究千盛夫人一事,還賜下許多金銀財寶。

  國師都束手無策,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能有辦法?

  「娘娘,聽說那蘇氏確有幾分本領,這求子符水,興許真的有用。」

  許嬤嬤是從國公府上派來的人,做事穩重,也見過些世面。

  就沖蘇府那位挖掉千盛夫人雙眼的詭異方式。

  以及王清翡對其敬畏的態度。

  蘇氏定然來頭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