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聻冥幽境

  第119章 聻冥幽境

  寧哲提著姬汰的頭顱回望來時的路,一胖一瘦,一老一少,四道綽綽的鬼影從遠處的路口悠悠飄來,或喜或怒,或怨或憎,各式各樣的活人情感富集在他們臉上,活靈活現。

  「那是什麼?鬼嗎?」馮玉漱有些緊張地將身體貼近他,擋在寧哲的身前。

  她的身高比寧哲矮不少,哪怕穿著厚底的涼鞋也依然比他低了半個頭,但銀杏樹心中跳動的火光灑在馮玉漱的身上,投射出的卻是一個龐大、畸形,恐怖獰如怪物的漆黑影子,仿佛一位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神明。

  特讓因為馮玉漱緊張的情緒而躁動著,躁動著想要撲上前去將那些正在靠近的鬼影一一滅殺。

  但寧哲阻止了她的這一舉動。

  「那不是鬼。」寧哲說著,微微抬手,一襲紅妝的少女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但這一次她的出現卻不是只有寧哲一人能夠看到一一馮玉漱也注意到了何念君的出現。

  「這是————」馮玉漱有些驚訝:「何家村裡的?」

  「果然,如果是在這裡的話-—-就算是你,也能看到召又。」寧哲微微點頭,輕輕招手將何念君招至面前,接著說道:「周圍的那些東西不是鬼,他們只是生命歸零的人。但因為羊牢村規則的限制,人在這裡即使被殺也無法正常死亡,只能半死不活地遊蕩在這—————-冥幽境。」

  且看從街巷中走出的一道道影子,他們或喜悅,或哀傷,各式各樣的情緒滿溢在他們臉上,有滿臉堆笑的白毛老鬼,有提著人腳杆跛著腿走路的瘦鬼,步伐影影綽綽,口中念念有詞,都在朝這裡靠近。

  經歷過數場詭異事件後,馮玉漱的膽量已經比以前要好得多了,眼看著綽綽鬼影從四面八方圍過來的景象,雖然心裡還是緊張,但總算沒有亂了方寸。

  她將身體貼近寧哲,小聲問道:「冥幽境———-那是什麼?」

  「一個民間小故事。」寧哲不為所動,輕描淡寫地說道:

  「傳說古時有一名書生,不知生於何朝何代,有一日他在家中挑燈夜讀,時至半夜精力疲乏,不知不覺睡了過去,他在睡夢中迷糊睜開眼,便見一黑一白兩隻無常站在自己房裡,持著鐵鏈說你陽壽已盡,跟我們去地府罷。」

  「黑白無常用鐵鏈子捆了書生的魂魄,拖他去入鬼門關,但這書生陽壽其實未盡,黑白無常誤勾了活人魂,歸地府的道途便走錯了路,沒有直入鬼門關,反而誤入了一處名為『冥幽境』的奇異之地。」

  「無常走錯了路,誤了押魂的時辰,待地府判官發覺其人陽壽未盡時,書生已是奄奄一息,氣若遊絲,押魂無常唯恐鑄成大錯,匆匆將書生的魂魄還陽入體,便連走這趟路的記憶也忘了消去,讓他帶著陰間的見聞回了陽間。」

  「書生還陽後便作了一幅畫,其名為《臆想圖》,畫得便是去地府路上誤入的那個冥幽境。」

  「所謂冥幽境,不位陰曹,不歸地府,也不在陽間。」

  「其境暗如灰,冷如水,廣似海,深若淵---」-一種似人似獸,不人不獸的畸形靈體,在冥境之中四處悠遊,其名為一一『』。

  「古書有云:人死作鬼,人見懼之。鬼死作,鬼見怕之:鬼之畏,猶人之畏鬼也。」

  寧哲的心是很大的,在這種環境下他依然有給阿姨講民間故事的雅興,不單是因為對自己能力的自信,更是因為寧哲對現在的狀況,已然成竹在胸。

  「-—-.」聽著寧哲的描述,馮玉漱不由得想起了從姬汰外婆的屍體中爬出的那條人骨蛇。

  她壓著嗓子小聲道:「姬汰的外婆死後,好像就是變成了那種叫做『

  的,似人似獸的畸形靈體?」

  所以我們現在是進到了《臆想圖》里的冥幽境麼?

  「不,冥幽境在-1層,而我們現在在0層,。」寧哲大大方方地說道:「不過,們馬上就要往更深層去了。」

  「更深處?」馮玉漱一愣:「那我們要怎麼去——-去那個冥幽境?」

  寧哲側首,對她露出一個清澈的笑容:「很簡單一一我們一起去死就好了。」

  他說話間,四周的鬼影已經圍得近了,帶著一點兒翹舌音的中原官話在幽靜的環境中絮絮叨叨,似有人在你的耳邊說悄悄話,土地廟後的銀杏樹著了火,但此刻的空氣卻是陰涼的,一種危機感湧上了馮玉漱的心頭,但緊接著,寧哲握住了她的手。

  「走吧,去下一層。」說著,寧哲用馮玉漱的手伸到紅妝少女的胸前,翻開了一頁黃曆。

  下一刻,兩人雙雙殞命。

  古人云:人死為鬼,鬼死為。

  何為?若篆書此字貼於門上,一切鬼祟遠離千里,此為鬼見怕。

  隨著召又的即死規則被觸發,寧哲與馮玉漱兩人雙雙殞命,但在這裡,在羊牢村,死亡並不是一切的終結。

  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生死之間再次走了一遭,馮玉漱的大腦一陣暈眩,再睜開眼,面前的一切仿佛與之前並無差別,仍是那株銀否樹,仍是那座土地廟,灰暗的村莊裡遊蕩著綽綽的鬼影,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化。

  不,有。

  馮玉漱垂眸四顧,目中所見是濃墨的黑,積雪的白,燒燼的灰,仿佛整個世界都褪去了色彩,兩人踏著死亡走進了一張褪色的老照片中,四周的一切都是如此枯寂。

  還未等馮玉漱怎麼觀察這個『褪色』的世界,忽然一條長著人臉與蒼老頭顱的白骨長蛇不知從何處竄了出來,張開的肋骨直撲她的面門。

  怨毒的眼神,干皺的皮褶,與姬汰的外婆如出一轍,赫然就是剛才被她殺死的那條人骨蛇。

  馮玉漱的心中一驚,下意識便要觸發特讓再次將之殺死,但再一次,寧哲阻止了她的舉動。

  「你殺不了它,只會把這條鬼東西送去更深處而已。」他的聲音很輕,但每一個吐字都分外清晰,讓馮玉漱頓感安心。

  寧哲沒有搭理再次出現的人骨蛇,只是自顧自地再次翻開黃曆,讓召又再次殺死觸犯死忌的自己。

  古人云:人死為鬼,鬼死為,死為希。

  何為希?《道德經》中有載:聽之不聞名曰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