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你不會。」
面對阿星的問題，王陸很肯定的回答道：「雖然不知道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但從那些傳聞來看，你肯定很可憐，也很孤獨。」
「孤獨？呵呵！」
阿星撇了撇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看了看靠坐在神像下的兩人，輕輕呼出一口氣，「你不是簡單的鄉下小子吧？雖然沒看出什麼練武的痕跡，但我的感知卻告訴我，你很危險。」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咯。」
王陸閉上雙眼，「沒事的話別打擾我休息。」
面對他這毫不客氣的態度，阿星轉了轉眼珠子，然後道：「我叫周龍星。」
王陸眼皮子動了動，沒有回應。
「嘿嘿，你比那些人有意思。」
周龍星不知道想到什麼，低聲笑了兩句後，獨自坐到了火堆旁。
一夜無話。
水柔一大早就醒了，和孫劍英打了聲招呼後，就準備去叫周龍星。
「阿星，起來趕路了！」
「你們去吧，我臨時有事，得回去一趟。」
周龍星眼都不睜的說道。
水柔啊了一聲，為難的看向孫劍英，三人雖然是在路上相遇，但交談還算融洽，如今已經算是關係比較好的朋友了。
「既然阿星有事，那我們就先走吧。」
孫劍英溫和的說道，臉上還帶著些許疲憊。
水柔一聽，也就沒有在說什麼了，收拾好東西，跟周龍星說了一聲後，就與孫劍英一起離開了破廟。
待到他們走遠，看似熟睡的王陸直接起身，「你想幹什麼？」
周龍星嘿嘿笑了，一骨碌爬起來道：「我想跟著你。」
「跟著我？你準備做什麼？」
王陸後退了半步，驚訝的看著這個傢伙。
「因為你有趣啊。」
周龍星搓了搓手道：「你自己也說了，像我這種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存在，不就是十分孤獨和寂寞的嗎。」
這可真是個強大的理由…
王陸呵呵笑了一聲，正準備拒絕，但隨即想起這傢伙活了那麼久，對天下事情應該十分了解，或許可以從他口中得知一些關於洞天的主線？
到了嘴邊的話被咽了回去，王陸轉口道：「我自己都快養活不起自己了，你跟著我餓肚子嗎？」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不缺錢。」
周龍星從懷裡拿出一個錢袋子在手裡拋了拋：「這些夠咱們吃喝很久了，不過，要是哪天我發現你變得不那麼有趣了，就是分開之時。」
王陸無所謂的點了點頭，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後，又來到大殿中央，將還冒著熱氣的篝火清理了一下，然後才緩緩朝外面走去。
周龍星連忙跟上，兩人從山上下來，轉過兩個小道後便到了官道，在鎮子通往縣城的這段路中，有不少官府設立的關卡，如果沒有官府開出的證明，就會被當做流民或者山賊抓起來，送去需要動工的地方服徭役。
當然，這些對於王陸來說很容易應付過去，但現在兩個人一起，他卻不想按照自己的辦法來了。
「我沒有路引，你說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王陸轉頭看向身邊的周龍星。
「這個簡單啊，有錢就行了。」
周龍星從之前的錢袋子裡拿出四五個銀豆子，然後悠然走向關卡。
這裡還有一些下人打扮的百姓，遠一些則是許多由騾馬拉著的大車，上面擺滿了貨物。
應該是個路過的商隊，看那些守衛的樣子，雙方應該不是第一次見面，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周龍星等了片刻，這才靠近過去。
王陸看著他指著自己這邊說了些什麼，同時不著痕跡的將剛剛拿出來的銀豆子塞了過去，那守衛接過後揮了揮手，什麼多餘的話也沒說。
周龍星笑著走了回來，「搞定了，咱們過去吧。」
王陸沖他比了比大拇指，跟著一起朝關卡走去。
一切都很順利，在銀子的作用下，那些守衛對兩人視而不見，連多看一眼的欲望都沒有。
不過，變故還是發生了，只不過卻不是因為王陸和周龍星，而是那個商隊出了亂子。
此時兩人正好卡在中間，進退不得，只好停下腳步。
王陸轉頭看去，就見原本還神情清淡的守衛們，此刻卻一個個神色緊繃，如臨大敵。
而這些人所警惕的目標，是商隊中一個帶著斗笠的男人，此刻他低著頭，無法判斷年紀與面容，但從身形上來看，應該是個十分魁梧的傢伙。
商隊的負責人是個中年胖子，他貌似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和一個通緝犯扯上關係，此刻滿臉肉疼的坐在馬車上，嘴裡不停的念叨著什麼。
「毒龍應如興，想不到你居然敢冒頭，真當朝廷那你們沒辦法嗎？」
守衛中走出一個滿臉滄桑的中年人，他給人最大的感覺就是頹廢，但此刻說出話，卻給人一種鋒芒畢露的感覺。
「哈哈哈，如果不是為了你，我怎麼會往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湊？」
應如興聲音沙啞有力，只見他忽然抬頭，露出自己那張滿是刀疤的面孔，「斬首刀狄五，我幾個兄弟都被你殺了，甚至連那些孤兒寡母也沒能倖免，你讓我這個做大哥的如何能安心？」
狄五的名字一出，原本還站在一起的守衛們頓時一鬨而散，像是受驚的獸群一般，這是應如興都沒能做到的事情。
「某家刀下冤魂無數，能記起來的不多，但對你那幾個兄弟還真有些印象，他們脖子挺硬，廢了我不少力氣才砍下來。」
狄五還是那付半死不活的樣子，可話語間的血腥味讓人膽寒，偏偏這樣一個人，居然滿身的正氣。
也不是可悲，還是可笑。
「哼，你我之間也沒什麼好說的了，手底下見真章吧。」
仇人見面，互相噴了一下嘴炮後，就開始捉對廝殺起來，刀光劍影間，原本井然有序的關卡被破壞的不成樣子。
「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王陸撓著臉頰問道，以他的目光來看，這兩個人都只是普通武夫而已，一身本領全靠磨練肉身而來，沒有絲毫玄幻的地方，一切都那麼「質樸」。
「也不算經常吧，江湖上仇殺不斷，今天你陰我，明天我堵你，下作一些的，下毒抓人質什麼都做得出來。」
周龍星有些索然，「都是最底層的廝殺漢，他們有他們的江湖，頂多和普通百姓關係近一些。」
王陸聽著生出了興趣，繼而問道：「哦？那還有更上層的江湖是什麼？」
「這個說起來就精彩了，昨天的兩個小傢伙你記得吧，他們就屬於上層的江湖，快意恩仇，仗劍江湖，各個都是了不得的高手呢。」
周龍星看起來很喜歡說這些，而且他本身也有話癆體質，「就說那個孫劍英，他師傅來頭可不小，當年一人一劍下山，獨挑江湖上十數個劍道門派。
而且最讓那小子出名的一件事，就是他在雲夢澤斬蛟龍的事跡了，當年我也遠遠看過，嘖嘖，那劍光通天徹地，看著就嚇人。」
周龍星一說就停不下來，他活的久看的多，因此這些故事在他嘴裡，變得分外真實與精彩。
王陸聽得津津有味，忽然感覺勁風撲面，頓時將身子一側，躲過飛來的傢伙。
他轉頭一看，周龍星已經跑得遠遠的了，滿臉的幸災樂禍。
「你就算是人，也一定能活很久。」
王陸忍不住說出了這句略顯奇怪的話。
「嘿嘿，我也這麼覺得。」
周龍星猥瑣的笑了起來，同時伸手指向他身後。
王陸懶得回頭，任由自己被抓住。
應如興將刀架在他脖子上，沖慢慢走過來的狄五道：「站住！你敢上前一步，我立刻殺了他！」
「拿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威脅我？」
狄五有些好笑的問道。
然而應如興卻道：「哼，大名鼎鼎的斬首刀在世人眼中，自然不可能會為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妥協。
但你已經不是那個殺人如麻的錦衣使了，狄五啊狄五，真當我什麼都不知道嗎？」
「哦？你知道什麼？」
狄五臉上笑容不見，變得冷硬起來。
應如興哈哈大笑，「你在你妻子墓前立下的誓言，可瞞不過有心人吶！」
看著兩人你來我往，勾心鬥角，王陸有些無奈的出聲道：「喂，你我無冤無仇，就拿刀架我脖子，這不太好吧？如果這位狄五不收威脅該怎麼辦？」
「哼，那就只能怪你命不好了！給我老實點！」
應如興沒想到手下這個小子居然還敢說話，頓時氣笑了。
「吶，你抓一個無辜路人算什麼本事，有能耐去和人家真刀真槍的干啊。」
「閉嘴！在敢廢話，老子一刀剮了你！」
「你看，能不能在給次機會？」
王陸話音一落，應如興眼中凶光爆閃，決定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然而，還沒等有所動作，胸口忽然一痛，隨即眼前的景象飛快倒退，直至撞斷了三顆水桶大小的樹才停下。
應如興嘴裡的鮮血不要錢的往外吐，眼中滿是驚駭與不可置信，他就這麼愣愣的看著王陸，到死都不能接受，自己運氣居然這麼差。
在路上隨便碰到個人，就是深藏不漏的高手，這找誰說理去？
王陸搖了搖頭，沖一旁看熱鬧的周龍星道：「走啦！」
「來了來了，兄弟你手段不錯啊，等下到了城裡，我帶你去個好地方！」
「什麼好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啦！」
兩人就這麼自顧自的離開了，狄五握住刀柄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頹然越發濃郁。
他以前以為自己很強，只要手中有刀，那麼一切問題就不是問題!
知道某天，事實告訴狄五一個道理，你不過是井底之蛙而已。
這種苦澀，不足外人所道，只能在心中慢慢抿咂。
看著不敢上前的同僚，他揮了揮手，無比落寞的走上了王陸與周龍星走過的道路。
狄五想看看，這個世界的距離究竟是不是真的那麼遠。
……
恆國的城池十分低矮，或許是因為太多年沒有經歷過戰爭洗禮，這個國度處處透露著慵懶與奢靡的氣息。
但在怎麼粉飾太平，也掩蓋不了它那已經處處腐朽的軀體。
當王陸走進縣城後，這種感慨來的十分突兀，卻又分外真實。
周龍星花了一些錢，就將他帶進了這裡，兩人在繁華的街道上緩緩踱步。
因為沒有明確的衛生規範，除了明面上的地方時常被清理之外，一些角落裡處處都是生活垃圾，污水，糞便，恰恰和外面乾淨整潔，繁華熱鬧的街道形成鮮明反差。
「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王陸隨口問道。
周龍星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你原先準備去什麼地方？」
「我不知道，所以準備沿著一個方向走，什麼時候覺得可以停下了，就停下，等待膩了，就繼續走。」
王陸思索片刻後，很鄭重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周龍星眼中露出幾分詫異，隨即笑道：「你比我強，這麼多年我都不敢踏過橫樑山半步呢。」
「橫樑山？」
「嗯，就是劃分恆國南北的分界線，我們這裡是南邊。聽說北邊的人很彪悍，常年與風沙打交道，所以往往直來直去，甚至在路上可能因為一個眼神就拔刀相向，不死不休的那種。」
周龍星砸了咂嘴，「真想去看看啊，我聽別人說，那裡很多美人。」
「美人？你都說風沙大，怎麼還會有美人？」
王陸好笑的說道。
「年輕了吧，南邊這些女子骨架太小，身子瘦弱，抱在懷裡就跟柴火似得，怪咯人的。
北邊就不同了，那裡的女子身材高大豐滿，我聽一個北邊的刀客說，他老家那裡的姑娘兩坨肉比小孩子腦袋還大，腰身卻細的很…」
周龍星一邊說，一邊伸手在空氣中畫了個S形，「就是這種的，你肯定每見過的。」
王陸笑了笑，不想說話。
兩人又繼續遊蕩了一會兒，最後在一個比較僻靜的巷子前停了下來。
「這就是我和你說的好地方了。」
周龍星嘿嘿笑道：「相識就是緣分，別和我客氣啊，反正一切不用你花錢。」
王陸看著那些木門上掛著的陰陽牌，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