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體不能離開本體太遠。

  巡查完這片區域，游隼很快飛了回來，停在段析手臂上。

  陶浩浩不敢放出感知，於是問道：「怎麼樣？」

  兩人站在五六十層高的大廈天台，俯瞰著腳下城市。

  一切盡收眼底。

  這座城市無邊無際，似乎根本沒有盡頭。

  無論哪條馬路，繁華程度都超出他們想像，街道上車水馬龍，人山人海。

  街上的人似乎不全是畸變種，有許多是幻象出來的虛假。

  零隊目前為止，執行過六次四星污染區，十幾次三星污染區，沒有一處的域時間線停留在舊時代。

  他們看過書籍上的圖片，看過視頻里的舊時代城市，卻遠沒有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舊時代，真是令人嚮往的存在。

  段析聳聳肩，「沒發現哨兵和嚮導的氣息，下面一切正常，就好像真的只是一處熱鬧的城市。」

  別說隊友，連江牧小隊也一個都沒感應到。

  他們進來的目的是救援。

  現在全員分散，污染區規則不明，救援變成自救。

  段析將手腕上的通訊儀打開，時間早已停止跳動。

  他長按住右下角按鈕，屏幕切換亮起，數字開始變幻攀升。

  段析盯著上面數字，神色古怪，「附近黑暗物質的污染濃度很低，只有21%，太奇怪了。」

  以往四星污染區的黑暗物質濃度，幾乎都在70%以上。

  零隊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和平的世界，讓他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

  陶浩浩抱著他的榴彈發射器，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出現的段部長和……我媽媽，是怎麼回事？」

  段析吊兒郎當地白了他一眼，「我怎麼知道？我要有那麼聰明，能輸掉五百積分？」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嚮導，她那小身板脆弱，又是第一次進入污染區，萬一遇到危險，我們都不在身邊那怎麼辦。」

  進來前，隊長可是一再叮囑，隨時注意嚮導安危。

  結果剛進來人就丟了。

  陶浩浩思考片刻，說：「我們都遇到了在意的人，隊長他們會不會也是這樣？」

  隊長的精神領域一直不太穩定。

  但他實力很強，單兵作戰時他們幾個加起來都打不過，一旦發生精神狂暴，火鳳出現他們會立即感應到。

  有嚮導在這裡面，只要及時趕過去，應該來得及吧。

  段析聞言，抬頭和陶浩浩對視一眼。

  糟了！

  兔子危險！

  ＊

  「你幹什麼！快來人啊！有人當街搶劫！」

  謝途奪過那人手裡的車鑰匙，坐進路邊剛停下的私家車。

  他關上車門，插上鑰匙。

  未等車輛啟動。

  不停拍打車窗的男人，此刻又變成了父親模樣。

  身穿黑色作戰服的中年男人，用手指著天空，滿臉欣慰，「兒子你看，黑暗時代結束了……」

  「沒有看到太陽，我死不瞑目……」

  站在車外的男人渾身開始冒黑氣，身上的作戰服也變得破破爛爛。

  謝途不廢話，毫不猶豫舉起槍，再次擊斃了他。

  ——人生如果因為畏懼而停滯不前，那將永遠困死在黑暗裡。

  這話，曾是他父親的座右銘。

  他不能被影響。

  圍觀過來的人們，竊竊私語聲全都變成了父親的聲音，湧入他的腦海里。

  「兒子，留下來吧，這裡有太陽，我們一家人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你看看這個世界，它正是我們嚮往的舊時代啊。」

  「你睜眼看看……」

  「睜眼看看……」

  「睜眼看看……」

  無數聲音猶如夢囈，重疊在一起，不斷重複著在他腦海里迴蕩。

  謝途將頭靠在座位上，微微闔上雙眼，臉上的表情緊繃著，握緊方向盤的手青筋暴起。

  片刻。

  他猛地睜開眼，發動車子沖了出去。

  手腕上的通訊儀，污染濃度上升到50%。

  污染面積根據資料顯示，為三千平方千米，正在擴散中。

  他已經登上高樓看過，下方城市無邊無際，大概有屏障隔開，幻象重疊在了一起，所以看起來沒有盡頭。

  謝途將感知全面開啟，拼命克制著心神，去無視掉那些擾亂他心智的聲音。

  精神領域裡，暴戾的火鳳感覺非常難受。

  又開始不停地叫囂。

  謝途拿出嚮導素，撕開一口灌了下去，努力抑制住即將爆發的力量。

  尋找幾個小時。

  仍未發現任何一名隊友，包括江牧小隊等六名成員。

  顯然。

  所有人都被虛假的幻境困住，被分開在城市重疊的屏障里。

  他現在要做的，趁神智仍在，找到屏障邊緣。

  打破它！

  *

  雲昭手握奶茶，提著一袋剛出鍋的炸雞柳，來到路邊坐上了一輛計程車。

  她不會開車，走路太慢。

  三千平方千米的面積，光靠腿走會累死。

  雲昭控制住計程車司機，帶著她沿著街道尋人。

  綠色螢光的精神絲縈繞在她周圍，鑽進附近店鋪，不斷地擴散、蔓延。

  街上的人流一點都沒減少。

  雲昭抬起手腕，通訊儀上的時間停止。

  她目前除了打電話和線上支付，還不太會使用通訊儀器。

  污染區內現在是白天，除了時不時偷襲她的黑色觸手，好像一切正常。

  那夜晚呢？

  已經活過來的城市，夜晚會是怎樣的？

  小青鳥跳到她肩膀上，伸著腦袋趴著車窗，一個勁張望。

  租出車跟隨車流，無目的地的一直往前開。

  不知往前開了多久。

  車輛經過熟悉的大街，再次路過蛋糕店。

  玻璃櫥窗里擺放著各式漂亮的大蛋糕，唯獨中間空了一塊，被她拿走的草莓蛋糕仍未補貨。

  但她一直沿著一個方向往前走，怎麼可能回到蛋糕店？

  雲昭表情微怔，想通了關鍵，眉頭驟然鬆開。

  原來如此。

  難怪找不到隊友們。

  污染區內，竟然還有無數個小的污染區嗎？

  她心念一動。

  青綠色的螢光絲從各個角落裡飄蕩出來，徑直朝天空上方飛去，開始往四面八方蔓延，尋找屏障邊緣。

  精神屏障，那是嚮導最擅長的能力之一。

  「你別看了，該幹活了。」雲昭戳了戳小青鳥。

  要不是它消極怠工，光顧著四處參觀，一人一鳥應該早就發現不對勁才是。

  小青鳥懶洋洋地昂起頭，盯著她手裡的奶茶和炸雞柳。

  眼神里透出的意思很明顯。

  【一路上吃吃吃，嘴沒停過，你怎麼好意思說我？】

  「好吧。」

  舊時代真好，吃不完的美食，人們安居樂業。

  若在這裡面待得時間長一些，只怕她也遲早淪陷。

  雲昭將塞得鼓鼓的行軍背包拉鏈拉上，示意司機先生靠路邊停車。

  一旦察覺出破綻，屏障很快被精神絲觸摸到。

  煩人的黑暗物質從花壇邊又冒了出來，纏繞在一起的黑色細線再一次發起突襲。

  小青鳥看見就開始跳腳。

  【垃圾！臭垃圾！】

  一直騷擾它。

  這裡位於市中心旁的公園，街上人來車往，人行道時不時有人路過，公園裡卻空無一人，安靜到連鳥叫聲都沒有。

  雲昭走進公園，彎腰從地上撿起一塊小石頭，朝半空中扔去。

  石頭仿佛碰到了一層無形的膜，「砰」的一聲被反彈回來，落在地上滾了幾圈。

  是這裡，沒錯了。

  雲昭緩緩走近，抬眸觀察四周，青綠色的精神絲吞噬完黑暗物質，慢慢縈繞在她周圍，往屏障上蔓延。

  她伸出手，去觸碰那無形的屏障。

  看不見的另一邊。

  在她面前，幾步之遙的距離。

  謝途已然趕到，越靠近那層透明的屏障，那種奇異的感覺就越發強烈。

  這是哨兵的敏銳直覺。

  他要找的人就在眼前，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