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途骨節分明的手,在方向盤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輕扣著,沉靜地開口道:「他們知道自己買。」
雲昭聞言覺得也是。
肉太貴了,哨兵又太能吃。
她不能一有錢就大手大腳的,這樣不太好。
雲昭想到了什麼,問道:「江牧身為S級哨兵,一直住在內城區沒影響嗎?」
伏姲此前也在內城區居住過一日。
那時她已經做過全面疏導,加之夜晚的內城區還算安靜。
住一日沒什麼問題。
但這會兒臨近過年,內城區各個部門都在加班,夜間四處都有人走動。
S級哨兵的五感能受得了?
謝途不太想和她聊江牧,只說:「他住在降噪室。」
基地對江牧到曙光基地來過冬的行為十分歡迎。
為此專門為他們安排了住所。
內城區的哨兵專用住房,江牧的屋子配置了降噪室。
離疏導室很近,周圍非常安靜。
那處房產,原本是特意為謝途而修建。
謝途並不願住那,以至於一直空著。
沒等雲昭作何反應。
謝途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跟她說起哨兵訓練營地事。
「賀祥那組的教官是段析,程東樹在隔壁組,擔任教官的是五組的人。」
謝途道:「那邊條件很艱苦,早上六點就得集合,到晚上八點訓練才結束……」
雲昭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那你們不是六點前就要到那裡?」
身為教官,只會比那些哨兵們到得更早。
這麼冷的天氣,天不亮就得起床出門。
謝途:「嗯,還好。」
雲昭第一次覺得,嚮導挺好的。
小型軍用車經過城門,門口的哨兵看一眼立即放行。
車子暢通無阻地朝著外面半山腰駛去。
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道路的積雪無人清理,堆起厚厚的一層。
車輛碾過,發出「嘎吱」的響聲。
謝途開得很慢,但再慢的速度,車子還是開到了訓練場。
車子駛入空曠的場地。
謝途抬眼便看見,戚凌披著黑色斗篷,舉著個盆一臉為難的站在金屬屋子門口。
以前住研究所的時候,這些滴落下來的黑色黏液有研究員專門處理。
戚凌搬過來的那天,研究院的人送他過來,拿來兩個特殊材質製成的容器,讓他將黑暗物質倒在裡面,到時會有人過來運走。
但現在裡面都裝滿了。
他沒有手機,沒法聯繫他們。
戚凌瞧見謝長官回來,猶豫半天,一邊接著滴落的黏液,一邊朝著車輛走去。
外面似乎很冷,雪越下越大。
他卻什麼也感覺不到。
他是個怪物……
「長官,能幫忙打個電話嗎?」
戚凌低著頭看著地面,不敢看車裡的人。
謝長官是個好人,供他吃供他住。
只是這個世界太陌生。
他很茫然,不知該走去哪裡看看,又怕離開這裡,被人當作那些畸變種一樣殺掉。
「打電話做什麼?」
說話的是雲昭。
她湊在窗前,正在打量他。
戚凌有些慌亂,伸手接著滴落的黑色黏液,「雲長官好……那些黑色黏液滿了。」
「我想通知一下研究院。」
雲長官?
第一次有人這麼稱呼她。
雲昭沖他笑了笑,「這會兒太晚,那邊估計已經下班了。」
冬季天黑得早。
不過六點,天空已變得灰濛濛的。
這麼冷的天氣,不好讓別人加班跑一趟。
雲昭想了想,「等會我幫你建立好屏障,黏液就不會溢出來了。」
她現在精神狀態已經完全恢復。
原本便打算過來拿調料時,順便幫戚凌把屏障建立好。
這樣他以後便能出門,在附近四處轉轉。
不用整日待在那間金屬小屋裡。
戚凌聞言心中一喜,又有些不好意思,「你身體好了嗎?會不會太麻煩……」
「的確麻煩。」
謝途下車繞到車後,開門將買的肉拿出來,淡聲說:「所以不是免費,記得給錢。」
戚凌:「……」
他身無分文,沒有錢。
謝途幫忙拉開副駕門,扶著雲昭下車,說道:「先賒帳,順便將最近的帳單對一下。」
戚凌懵了,「帳單?」
雲昭不好拆台,默默點頭。
看來欠債已達一萬積分,隊長要開始催債了。
謝途提著肉,示意雲昭跟上。
「進屋說。」
既然雲昭現在要為戚凌建立屏障,那他的訓練馬上要抓起來。
年後不久。
零隊將進行下一場任務。
任務開始前。
戚凌必須了解清楚其他污染區的危險,警惕被守門人控制住。
雲昭包裹嚴實的下車,小跑著跟在謝途身後,朝2號場地邊的金屬小屋走去。
幾十平方的歐式建築,帶一層閣樓,樓下是客廳和活動區域。
目光所及的所有家具,皆是防腐蝕的金屬材質。
屋子裡沒有暖氣,溫度和外面差不多。
戚凌倒沒什麼感覺。
他很喜歡這房子。
二樓的閣樓是他的臥室。
從窗戶往外看,能看見周圍的群山,和不遠處猶如鋼鐵巨艦般的基地外牆。
雲昭冷得跺了跺腳,「先建立屏障再談吧。」
謝途點點頭,將肉提到屋後面的廚房,又返回車內拿帳單。
建立屏障的過程,對於戚凌來說非常痛苦。
雲嚮導的精神絲有吞噬黑暗物質的能力。
而那些詭異的黑色東西,早已成為他身體的一部分,強硬剝離的過程,像是在經歷一場酷刑。
小青鳥煽動翅膀,星星點點的青綠色精神絲出現。
戚凌身體開始劇烈顫抖,緊咬著牙一聲不吭,任由龐大的精神力,強硬壓制住外溢的黏液。
時間仿佛變得極為漫長。
每一秒的流逝,都伴隨著戚凌近乎極限的忍耐。
隨著螢光在表面的作用,黑暗物質漸漸安分下來,不再往外滲透。
戚凌的痛苦正在減少。
他鬆了口氣。
只要黑色黏液不隨時隨地的滴落,他終於可以走出屋子,在附近轉轉。
或許可以走去下面山谷,看看謝長官的家。
人類畢竟是群居動物。
兩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同病相憐,居住在這杳無人煙的半山腰上。
戚凌好歹還算有個伴。
他還沒來得及道謝。
只見金屬門被推開,謝途拿著厚厚的單子重新進來。
「好了?」謝途問雲昭。
雲昭點點頭,「都弄好了。」
謝途抬眸,看向戚凌,慢條斯理地開口:「那麼,現在來說說帳單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