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一個名字

  「如果假設成立,還有另一種可能。」

  謝途在筆記本上劃出幾筆不同線條,代表不同維度,「兔子擊殺掉那隻畸變種,所以女人死了。」

  有因才有果。

  自殺得以進入數字生命世界,那麼自我意識死亡,複製品不會死,複製品死亡,自我意識同時滅亡。

  「這兩種可能其實有同一個觀點。」

  謝途:「複製品和自我意識,只能存在一個。」

  假設一,兔子擊殺掉畸變種,直接或間接地導致了女人——也就是其對應現實世界中個體的死亡。

  而假設二,基於自殺進入數字生命世界的理論。

  自我意識與複製品的關係,呈現出一種微妙的共生或互斥狀態。

  自我意識選擇『死亡』進入數字領域,那麼它在現實中的身體雖死,數字世界的複製品卻能繼續存活。

  反過來,如果複製品遭遇『死亡』,背後的自我意識也會同步消逝。

  實際上在暗示,兩者共享著某種生命本質,但無法同時占據兩個世界的存在狀態。

  謝途冷靜地在筆記本上,理清這複雜的邏輯鏈。

  「如果假設成立,兩種可能性實際上都指向一個核心真理——自我意識與它在數字世界的複製品。」

  謝途淡淡道:「就像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無法分割,也無法共存於兩個維度之中。」

  兔子聽得腦子都要打架了。

  她小聲問:「是不是就是說,我殺了那隻畸變種,所以白裙子女人也死了,但是如果我殺了女人,畸變種不一定死?」

  雲昭輕輕點頭,「對,因為複製品存在的基礎,建立於自我意識自殺。」

  很荒謬。

  觸及了存在本質、意識與物質的關係。

  柳紅見狀,心中雖有諸多疑問,卻也明白此刻不宜多問。

  窗外灰暗的天空似乎更加深沉。

  與偶爾飄進的微風交織,帶來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涼意,夾雜著飄散過來的血腥氣。

  宋良坐在地上,鼓搗手裡的兩台電腦。

  站在窗邊的兔子、段析和陶浩浩三人,聽完隊長的解釋後,將窗戶打開一條縫,觀察外面的景象。

  國王變色龍趴在窗戶上,眼睛圓溜溜地轉動。

  隨著時間流逝,外面的動靜變小了些。

  跑上街的人越來越少。

  兔子再次看見,一位男人身後的虛空中,渾身滴著黑色粘液的畸變種緩緩出現,猛地將男人撲倒在地,張開口器撕咬。

  鮮血四濺。

  那個男人始終沒有掙扎。

  這一次兔子沒有舉槍射擊,而是認真觀察背後的那隻畸變種。

  渾身被黑氣包裹的怪物,像是一具骷髏架子。

  那畸形扭曲的輪廓中,隱約可見與男人相似的身體結構,只是被無盡的痛苦與變異扭曲得面目全非。

  宋良和隊長所說的假設,是成立的!

  段析也看見了,場面太過滲人,他什麼都沒說,伸手將窗戶重新關上。

  游隼和猞猁仍蹲在窗外的窗台上。

  段析讓自家精神體問猞猁,江牧小隊還有多久才到。

  猞猁:【在過來路上。】

  謝途神色始終沉穩,他聞言停下筆,將筆記本隨意擺在膝蓋上,「都先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零隊包括柳紅等九名哨兵,聽從命令,各自在客廳找個角落坐下。

  大家也不講究,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牆吃東西或休息。

  這個污染區內的食物很少。

  像零隊之前待的那間屋子,那個男人一心想進入生命數字世界和家人團聚,家裡根本沒有屯食物,什麼吃的都沒有。

  柳紅等人倒是在這屋子裡找到一些吃食。

  份量不算多,勉強夠他們九個人吃一頓。

  謝途從包里摸出一盒草莓餅乾和牛奶,拆開袋子後,先將牛奶遞給雲昭。

  眼下正事要緊,沒辦法生火。

  只能隨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雲昭道謝接過,注意到他放在腿上的筆記本,伸手拿了過來,一隻手舉著手電筒翻看。

  謝途用簡潔的線條勾勒出邏輯鏈,甚至畫了一個簡易的污染區布局圖,將他們走過的街道標註上區域。

  簡單易懂。

  不像她畫的,除了她自己,別人根本看不明白。

  「沒什麼可看的,先把牛奶喝了。」

  謝途將她手電筒拿走,幫她舉著,「目前掌握的線索不多,記在紙上只是方便理清思路。」

  雲昭輕輕『嗯』了一聲,順手將筆記本還給他。

  四周幽暗,只有沙發這邊的一道手電光束。

  她沒看到男人一隻手拿著手電筒,一隻手拿著草莓餅乾,雙手無空並沒有接住。

  筆記本從沙發上掉在了地上。

  「抱歉,我沒注意。」雲昭連忙彎腰去撿。

  她撿起來拍了拍上面灰塵,正想幫忙塞進他的行軍背包里,卻透過手電光無意看見了筆記本上面的塗鴉。

  生硬的線條歪歪扭扭,雜亂無章,看起來亂糟糟的。

  雲昭整個人微怔。

  那是小時候的她,在車站等人時,坐在海盜船上胡亂畫的東西。

  雲昭其實並不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麼。

  她腦海里只有個模糊的印象。

  謝途見她動作突然止住,目光在筆記本上遊走,他伸手想拿走筆記本,卻發現攥著筆記本的手紋絲不動。

  雲昭指尖用力到微微泛白,臉上的神色在昏暗的光線下,看起來更加蒼白。

  謝途察覺不對,「怎麼了?」

  雲昭眼底漸漸恢復清明,順勢鬆開了手,「沒什麼。」

  筆記本上的塗鴉別人看不明白,但她看得懂。

  上面歪歪扭扭的房子輪廓,抽象的樹木和字母數字,以及用力過猛而略顯模糊的生澀筆畫。

  有一個名字,夾雜在其中。

  雲昭的語氣很平靜。

  她從污染區出來後的精神狀態不好,偶爾會顯露出不一樣的性子。

  行為舉止會和從前有所不同。

  謝途並沒發現異樣,將筆記本重新放回背包里,才把草莓餅乾遞給她。

  雲昭安靜地道謝接過。

  她微垂著腦袋,將餅乾一塊一塊地放在嘴邊小口吃著。

  屋子裡只能聽見眾人吃東西的聲音。

  窗外。

  不時傳來悽厲的呼喊聲和瘋狂的大笑聲。

  會有新的身影從某個角落衝出,以一種決絕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

  身體重重地砸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隨著時間緩緩流逝。

  下午五點左右。

  門和窗戶位置同時傳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