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永新猛地轉回頭,目光如炬地盯著背後那一團剛剛走過的黑暗。
向上的路走得太快,導致後方成了快速被遺忘的盲區。
那光源稀少的來處,本該緊跟在身後的牛洛,此時竟全無蹤影。
而當他回過頭時,卻又發現前面剛剛還在的農國豪,竟也消失不見。
一瞬間,空氣陷入了凝滯。
聞永新前前後後,幾次轉頭,看到的是除了他自己外,空無一人的樓道。
夾在第五層的位置,腳步不由得停住了。
他雙手攥拳垂在褲邊,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太陽穴旁的青筋在凸起,下顎的骨骼在顫抖。
這說明聞永新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輕鬆。
「我好像觸發了死路……」
儘管聞永新只有一次任務經驗,且並無多少建樹,但他對於任務規則還是極為了解。
此時此刻的情況,前後二人全部消失,徒留他自己,明顯是出現了鬼物。
而他可以肯定,這隻鬼是奔著自己來的。
看著繼續向上的台階,聞永新的目光躲閃,有了一絲懼意。
雖然他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觸發死路的,但顯然一切的開始,就是他走入大樓,試圖前往第九層。
聞永新的眼神中滲出退縮,在猶豫半秒鐘後,調頭就往下奔逃。
雖說他此刻的死路場地與牛洛是同一片區域,但二者的情況還是有著極大不同。
牛洛是被限制在這條向上的樓道,但他卻並非如此。
於是聞永新向下逃跑的舉動被判定有效,並速度奇快,直奔第一層。
與此同時,他不斷在腦海中回顧著任務開始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件。
「我究竟是如何觸發的死路?」
他很清楚,自己能夠跑動,並不意味著死路的解除。
只要他沒找到死路的觸發條件,就永遠不可能真正破解死路。
「按照鄧一雯死前提供的線索,現在殺我的鬼大概率會是釣影路444號內的亡魂。
所以死路應該是與地點息息相關。」
聞永新一邊跑一邊左右觀察,每到一個樓層,他都會順勢踢一腳樓道門。
這些門後是通往該樓層的入口,也會帶來更加開闊的視野與場地。
但連續的試探下,他意識到這些樓層並無異常。
最起碼,殺他的鬼不存在於這些樓層之中。
那麼聞永新斷定,現在那隻鬼就在樓道內,且很有可能在親眼目睹著他的一舉一動。
如此一來,就得到了一個十分詭異的情況:
「如果它就在我的附近,為什麼不直接出手殺我?」
聞永新警惕地觀察自身周圍的每一寸地面,尤其是落塵的位置。
地面上堆積的灰塵,給予了他對應的提示,可以幫助他了解何處存有異常。
但他顯然並沒有從中得到什麼有價值的信息,更無法辨認鬼物的方位。
「進入釣影路444號,絕對不會是死路,最起碼並不完整。」
聞永新這樣猜測著。
這個猜想並非空穴來風,是他經過嚴謹的推理所得。
首先,如果死路的達成條件如此輕易,那麼釣影路444號就不會稱之為「任務終點」。
因為清苑小區、釣影路444號,是本次任務的重要執行地。
以地點作為主要死路,就等於讓後續劇情無法開展;
其次,鬼物故弄玄虛,卻並無直接出手的舉動。
這從一貫的調性來看,更像是鬼物襲擊的條件還不完整,所以只困不殺;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聞永新自信,就算要死,也是牛洛先死。
本次任務,現有的死路之一為「接近靈異」。
而牛洛早在路上就遭遇了鬼等車事件,他才是最接近靈異那一位。
雖然聞永新無法判定,此時牛洛到底是死是活,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目前的情況,並沒有惡化到極致。
因為他從頭到尾,都保證了絕對清醒,腦內心裡並無靈異作祟。
結合當前的處境來看,出現問題的人是聞永新,而不是牛洛、農國豪被帶走這麼簡單。
所以他認為,自己應該是觸發了不完整死路。
這導致鬼物可以施展一些手段,卻不能以無解方式將其殺死。
不得不說,聞永新的頭腦,就算是在這次任務的十個人中,也算上等水準。
能在如此晦澀、複雜的形式下,分析出這種層次,極為不易。
而事實,與他思考的幾乎沒有多少出入。
在聞永新看不到的位置,一個紅裙的身影始終在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可卻始終沒有出手。
陳潔化作靈體,開展生路第二步,就是要在李一到來前,殺死第一批店員。
而聞永新,是最後一個了。
雖說本次任務並沒有明確的死路條件,但對於靈體殺人來說,還是有著諸多限制,不可如同真正鬼魂那樣隨心所欲。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必須要達成「接近」主題。
無論是思想接近,還是身體接近,或是任何程度的接近。
而聞永新其人,太過謹慎和聰明,他的自控能力達到了一種非人的程度。
在各個角度點到為止,從來不留把柄。
這就導致,陳潔殺死他的行動陷入了僵局。
除掉鄧一雯、牛洛的速度太快,聞永新的棘手讓她有了一份落差感。
好在,時間尚還足夠。
陳潔死死地盯著聞永新的身影,目光露出如同幽靈般的詭詐,幽幽道:
「你不在死路中,卻在靈異里。
我就不信你長時間暴露在靈異氛圍內,會是鐵板一塊。」
這裡畢竟是她的主場。
……
當聞永新終於狂奔至一樓時,他的腳步卻猛然驟停。
他漸漸抬起頭看向了樓道口的標識,上面寫著數字「1」。
右手邊,是標註著安全通道的樓道門,但卻在左手邊,又出現了一個新的拐口。
幽幽的綠光在灰燼世界中格外醒目,上面「安全」兩個字如今讀來卻是那麼諷刺。
情況詭異,可聞永新臉上的表情卻仍然自若。
他下意識地走到右手邊,猶豫著伸出手按在了冰涼刺骨的鐵門上。
一樓,竟然又多出了一道向下的台階。
那這樣的一樓,還算是一樓嗎?
聞永新緩緩縮回了按在樓道門上的手掌,看著向下的通道,一字一頓道:
「幾何學悖論,彭羅斯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