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盯著青年看了良久。
最後沉嘆一聲：「出去之後，直接找陰曹要錢，想花多少花多少吧。」
「這次讓你去做的事，生死難料。」
墨鏡青年沉默了一下，像是沒聽到後半句話，突然歡呼起來。
「好耶！」
「祖爺萬歲。」
「回頭我給您帶城裡的漢堡包回來。」
「對了，陰曹那些人看上去都很兇，我直接找，他們會給我錢嗎，要不祖爺你再寫封信什麼的？」
「不用。」老人搖搖頭，突然取出一個巴掌大，下方、上圓的特殊羅盤，遞給青年。
「這是我的六壬盤。」
他又取出一卷泛黃的古圖，珍而重之的遞給青年。
「這東西，是我袁家根本。」
此言一出，周圍人紛紛神色一震，死死看了過來，他們都明白祖爺此舉意味著什麼。
「我用了占夢、觀天象、六爻、易卦、拆字等十六種卜算法，去看九州的未來，結果全是大凶之象。」
「兇相之中，亦有變數。」
「不過那個變數太模糊了，我甚至無法確定，那到底是變數，還是另一個劫。」
「當我深入去看它時，恐怖的事發生了，我的周圍陷入了一片血紅，各種巨大的屍骸橫亘，那感覺就像……神死了一樣，濃烈的不祥氣息瀰漫……太邪門了！」
老人深吸一口氣。
周圍其餘老人更是面色大驚。
相術一道，這位老人堪稱世間魁首，只要他願意付出代價，連輪迴王現在在幹什麼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還有他算不了的人？
「小天，你自出生便背負大因果，且在相術一道上的造詣，不比我弱，我等還需以身鎮祖宅之運。」
「此事，只能交給你。」
「去找到他，當面為他算一卦，確定他到底是變數，還是最大的災劫，若是後者，你可動用我袁家根本，展開推背圖，引家族千年積攢的大氣運和大災厄，鎮殺之！」
聽到這話，一群人全是死死瞪大了眼。
已經要走到這一步了嗎？
身為六巨頭之一，袁家很特殊，家主並非王級，但他們依舊擁有著令無數奇人忌憚的力量。
相士不擅長戰鬥。
他們是操縱命數的好手。
這座袁家生存了千年的老村中，便囚困著家族一代代積攢的「運」，以及世代卜算，所招惹的「厄」。
被當初那位祖師留下的大手段分而化之，成了袁家最恐怖的力量。
他們相士一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誰要是懷著惡意，走入袁家所在的地方，那便是找死。
昔年最聞名的一次戰績，是暗盟一位名為「鴉」的王，在某次動亂中無意間殺進了這片小山村。
他懷抱殺意而來，想要屠戮、飲血。
然後便在走到這座觀星台之前，七竅流血，詭異莫名的死在了碎石路上，一尊王，連超生的可能都沒有，當場魂飛魄散。
這是難以想像的。
那次之後，曾有人推斷，即便八九步的王，恐怕也無法完整的踏入這座村子去殺袁家人。
不過還好，他們的力量只能用於自衛，也沒有被太過重視。
唯有袁家人自己才知道。
袁家的災厄和氣運，是可以遠距離引動的。
只不過一旦動用，便意味著，從此再無天算袁家！
「祖爺，有話不能跟別人好好說嗎？這東西可不興用啊，會死人的。」袁天算一臉認真的說道。
「天算袁家，本就是為這天下算，為這天下謀。」
「你放心，從你們太祖爺那代，就在改陣，到時候真要死，也是死我和你三叔公幾個老傢伙。」
「倘若真到了那一天。」
「其餘人也就不用再背負這百年清苦了，屆時出去憑藉本事，過點好日子吧。」
「我袁家，也就再為天下人，謀這最後一卦了。」
老人說完，其餘人都有些戚戚然。
一旁的另外幾個老人倒是笑嘻嘻的，似乎早有預料。
「哭什麼？等我們死了，你們就能去過好日子了，沒出息的東西，別掉馬尿！」
「我袁家在這裡，也呆得夠久了。」
「出去了之後，都各自改姓吧……」
「……」
「祖爺，真的沒別的辦法了？」袁天算面露不甘。
原本讓他出去跑跑腿干點事，哪怕有生死危險，他都是無所謂的。
可一想到，此次一走，再回來，家可能就沒了。
他就有點難以接受。
老人目露沉吟：「若李家還在，或許能聯手推算出一條活路，但……罷了。」
聞言一群人情緒也徹底低落下去。
因為李家早在七八百年前就被滅了族。
他們袁、李，昔日是這天下相術魁首。
如今僅存的魁首，恐怕也存續不了多久了。
「祖爺，我走前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您能否回答我？」袁天算此時也明白了，這件事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說。」老人點頭。
「我昔年到底有沒有看錯，咱們村子底下，到底是不是鎮著一隻女鬼？」
聽到這話，幾位老人神色各異。
祖爺突然一揮手，讓除開老人們之外的其餘人，全部回家去。
等人走了，他才望向袁天算，嚴肅的點了點頭。
「你沒有看錯，而且那不是一隻女鬼，是一隻手。」
說著他拿過那面六壬盤，撥動了兩下，其中傳出山川挪位般的轟鳴巨響，中間的圓盤突然變得光滑明淨，如一面鏡子。
老人將其對準地面。
袁天算一眼看去，神色劇震。
六壬盤穿透了大地，以及袁家的層層封鎖大陣，投射出來一隻蔥白玉手的畫面。
其帶給袁天算的感覺，是難以形容的恐怖！
他上一次代表袁家出世，走訪四方，見過一面泰山王，可那位據說走出第八步的強大存在，給他的感覺，還不如這隻手十分之一的恐怖！
「不……不對……」
「它？它在？？」
袁天算看了幾眼旁邊的老人，發現他們似乎毫無察覺。
「祖爺，三叔公，你們沒看到嗎，這手……在動！」
赫然，在他眼中，那隻手的纖指，輕微顫動了一下，而就是這一下抖動，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感，衝擊進了他的腦海。
這瞬間袁天算才發現，或許那位泰山王，連這隻手百分之一的恐怖都比不上！
「沒動啊，小天你小子眼花了吧？」三叔公嘟嘟囔囔。
「不！可能的確是動了。」祖爺突然開口，臉色變得無比凝重：「它只是不想讓我們看見而已。」
「小天，快走，這手的來歷太過驚人，我袁家都只是鎮壓它的其中一環，它如果盯上你了，哪怕在層層封印之下，也可能出現大問題。」
「記住，出去之後，三日之內，一定要為那人卜上一卦，然後你自行斷定，是否要用推背圖，不管做出何種決定，都是命，是他的命，你的命，我們袁家的命！」
……
和其餘宗門不同，袁家只走出了一人，其餘人還要以身壓陣，共同背著家族的千年氣運，無法離開。
但袁天算手中握著袁家的根本，一旦用出，袁家與被滅族無異。
大亂啟。
袁家，亦傾其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