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燈光下。
醫生耐心的引導著病人，想讓他說出那些最痛徹心扉的回憶，以達成一場對自我的救贖。
江辰捂著腦袋，掙扎了半天，最後終於面帶痛苦的開口了。
「那天晚上我睡不著，正在玩手機，剛看到幾起兇殺案新聞時，突然聽到隔壁鄰居的門被敲響，不久後門開了，裡面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好像是一個租戶來找房東理論房租上漲的問題。」
「我……」
江辰說到這裡，突然大口喘息起來，死死抓撓著頭髮：「不！不對！不是這樣的！」
「那是一隻女鬼，她想害死房東紅姐，我跑去阻止了它！」
「也不對……」
「那是個人，活生生的人，我抱起來的時候，分明還能聽到她的心跳，她當時叫得很悽慘，可我還是把她從十二樓丟了下去。」
「我還威脅紅姐，警察來了，不能把我供出去……」
「不對，還是不對！」
「我殺的是鬼，我只是想讓房東別暴露我驅鬼人的身份而已……」
江辰臉色不停掙扎，在兩種說法之間不斷轉換。
一旁駱醫生臉上的笑容愈發濃郁了，在一個病冊上記錄下來：「18號患有嚴重的心理問題，妄想症、人格分裂、雙向障礙……」
「不管她是人是鬼，這都是她自找的！誰讓她大晚上來敲門的，她該死！這全都是她的錯！」
江辰說到最後，整個人變得有些歇斯底里。
駱醫生神色更為滿意了，這個病人根本不需要他引導，自己就陷入了一個十分病態的認知當中。
無論從各方面來看，都相當符合病棟的要求。
「別怕，你幹得很好，萬一那真的是鬼呢，寧殺錯，不放過，你沒有錯，況且你還有病，這都不是你的錯。」駱醫生又開口，進一步鼓勵。
江辰聽到這話，臉上出現了一絲興奮：「醫生，你是懂我的，我也是這麼想的，人殺鬼，天經地義，為了殺死鬼，多殺一兩個人，也是值得原諒的！」
這次連駱醫生嘴角都扯動了一下。
呵呵。
你比老子都還冷血，我這醫生該讓你來當！「鬼氣+999！」
這時黑暗中走出一個女人，肢體扭曲，身體畸形，樣子很恐怖，坐到了江辰左邊。
江辰像是絲毫沒發現一般，繼續講起了第二件事：「還有一次，我在一個老小區遇到一個整容失敗的女人。」
「她太醜了，還一路追問我，她究竟漂不漂亮。」
「為了證明她很漂亮，我把她帶進了房間，可她居然跟我裝起了清高，呵呵，最後我一刀剁下了她的頭！」
聽到這裡，駱醫生臉上笑意都收斂了幾分。
兩個故事下來，他沒有從眼前的男人口中聽到一絲一毫的愧疚。
他似乎打心底里覺得自己做的這些慘無人道的事，全都是正義的，對方的「惡」，有點超出他的預料了。
「嗯，還有嗎？」駱醫生這次沒敢再鼓勵了，只是追問了一句。
黑暗中一個面容醜陋的女人走了出來，坐上一把凳子。
「當然還有，也是在那個小區里，我上到頂樓，想確認一下有沒有人注意到了我的行兇過程。」
「結果頂樓一家人真的還沒睡。」
「我冒充治安所的人混了進去。」
「或許是才被媽媽教訓過，那家的小孩在生悶氣，還跟我說了很多他媽媽的壞話，甚至還說那不是他的媽媽。」
「我看到冰箱上有他們一家三口的合照。」
「可小孩是不會撒謊的，於是我明白了，男孩的媽媽或許是被髒東西占據了身體……呵呵，所以我也殺了她！」
江辰說到現在，臉上的掙扎和恐懼已經一點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言的興奮。
駱醫生都不禁深吸一口氣。
他發現對方病得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得多！
對方的訴說一開始是明顯的精神分裂，現在卻是同時夾雜著兩種不同的認知，卻能完美敘述一件事。
一方面他知道那是活人。
另一方面他又以各種細節，判斷出那是鬼，再將其殘忍殺害。
「他居然在本能的矇騙自己，製造行動動機，輕易推平道德和人性的阻礙，做出一些慘無人道的舉動。」
「嘶！這不是已經治癒的病人，才會有的表現嗎？」
「他真的只是18號，而不是出院觀察區的重症病人？」
駱醫生臉色不斷變化，帶上了一縷凝重。
他只是住院醫師級別，而三樓的重症病人，至少也得是主治醫師才能去接觸，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主任親自過去，才能鎮壓得住。
如果對方真的病得如此嚴重。
意味著他現在的處境相當危險！
「也不對，他的經歷遠沒有重症病人那麼豐富，應該還不至於危險到那種地步。」
駱醫生深吸一口氣，保持著微笑：「很好，18號，這些就是全部了嗎？」
江辰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當然不是，這樣的經歷我還有很多。」
「你聽我跟你慢慢說。」
「有次我們學校組織去一個山莊遊玩，晚上出了很多怪事，一夜之間，山莊的保安、園丁、還有一個掃地阿姨，和一個年輕的女接待員，都被人謀殺了。」
「呵呵，全都是我乾的。」
他陰冷的笑了笑，又一臉正義凜然的開口：「不過我不是在幹壞事，那幾個人早就被鬼附身了，我是在救所有人！」
「……」
「還有一次，我跟幾個朋友一起去探索一座廢棄的學校，那裡很出名，經常有戶外主播半夜去探險，也有很多人慕名而來，還有人專門搞惡作劇，在裡面扮鬼嚇人。」
「那一次，這間學校里真的死了很多人~~」
「……」
江辰口齒麻利，繪聲繪色的講述，一個細節也沒有放過，將一件件異常恐怖的事，以一種更為恐怖的視角描述出來。
一旁的駱醫生，臉色一點點由紅潤，朝蒼白轉變。
「媽的受害者視角見多了，加害者視角頭一次見！鬼氣+999，鬼氣+999，鬼氣+999……」
他發現，儘管自己和同事們，已經儘可能忽略了大部分無關緊要的受害者，可凳子依舊不夠坐了。
有很多樣子恐怖的「鬼」，都是站著的。
而且扮鬼的醫生也快不夠用了，可眼前的男人依舊還在滔滔不絕的講述。
你他媽到底殺過多少鬼啊！？
「鬼氣+999……鬼氣+999……鬼氣+……」
不光是駱醫生，周圍的一個個醫生，也全是一臉震撼，心底掀起了驚濤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