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沒得選,大小姐每次都是這套話,她不可能選擇被發賣,那就只能選擇被傷害。
慕傾雲的十個數數得太慢了,山茶感覺自己的腳已經被燙熟了。
可是她不敢哭出聲,不敢叫,因為但凡有一點聲音從這間屋子裡傳出去,她都沒有活路。
被人人稱為活菩薩的大小姐,實際上是什麼樣的,只有她清楚。
包括另外三個近侍的一等丫鬟,都不知道。
這天下被虐之人,就只有她一個。
終於,最後一個數數完,山茶疼暈了過去。
慕傾雲也不著急,就在屋裡坐著,一下一下梳著自己的頭髮,靜靜地等著山茶自己醒。
終於,小半個時辰過去,山茶醒了。
然後,屋裡傳出慕傾雲的驚叫聲:「來人!快來人!快叫大夫!」
門外,珠蘭和紅棉跑了進來,一進屋就看到山茶躺在地上,而大小姐則是半跪在她身邊,不停地道:「你再忍忍,我這就叫人去請大夫。你說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我總說讓你將屋裡燭火燃亮一些,省得天黑看不清楚。你卻總怕擾了我安睡,不肯燃燭。
瞧瞧這一雙腳,都燙爛了,你疼,我心也疼啊!」
進來的兩個丫鬟這才明白髮生了什麼,原來是山茶不小心踩到了炭火盆,燙壞了腳。
珠蘭看著梨花帶雨的大小姐,第一個想法就是:世上怎麼會有這樣心善的主子啊!為了一個下人,自己屈尊半跪在地上不說,還跟著一起掉眼淚。這麼好的主子上哪去找。
紅棉倒是看著高到膝蓋的炭火盆生出幾分疑惑。
山茶是得多不小心,才能踩到那麼高的地方?
慕傾雲站起身,開始撲到桌前在抽屜里翻找銀票。
抽屜里有隻木匣子,平日裡會放幾張五十兩的銀票在裡面,以備不時之需。
她此刻也不數,乾脆一把都抓起來往珠蘭手裡塞,「去請大夫,請最好的大夫。不要怕花銀子,一定要把山茶這雙腳給治好了。
你們都是女孩子,將來是要嫁人的,如果壞了腳不能走路,這輩子可就完了。
快去!」
珠蘭抓著銀票就跑了,紅棉上前去查看山茶的傷勢,慕傾雲還在那裡哭。
一邊哭一邊說:「今晚我歇得早,許是之前在百花堂聽了二妹妹的話,一直在發夢。
也不知道山茶是因為不小心踩了火盆,還是睡覺的時候將腳湊了過去。
總之等我聽到聲音醒來,就看到她已經這副模樣。
都怪我不好,我要是能早些醒,她也不至於遭這麼大的罪。都怪我。」
紅棉瞳孔縮了縮,沒說話。
倒是已經醒來的山茶忍著疼痛道:「不怪大小姐,是奴婢自己不小心。多謝大小姐為奴婢請大夫,小姐的大恩大德,奴婢一生不忘。」
慕傾雲又哭了一陣,紅棉叫人來把山茶抬到廂房去等大夫了。
慕傾雲一個人留在屋裡,悲傷的情緒隨著房門關上,瞬間就收了起來。
抬手往眼睛上抹了抹,也沒什麼眼淚。
她輕哼一聲,回到榻上睡了。
這一晚,慕江眠睡在夏氏屋裡。
夏氏是他最寵愛的妾室,因為會撒嬌,會哭鬧,也會哄著他順著他。
最重要的是,對於今晚發生的事情,夏氏回屋之後一句都不多問,就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不像秦莊儀,竟追問起榮婉的嫁妝,平白的惹他心煩。
再者,夏氏還會順著他說話。
比如說,她告訴慕江眠:「老夫人的話,眠哥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又不是你的親娘,她當然不可能向著你說話,甚至都不可能向著咱們全家。
眠哥你想想啊!在我們這個家裡,其實就只有她一個外人。
從前二姑娘沒回來,她事事都不管,從來不給你添麻煩。
可為何二姑娘一回來,她就突然又端起老夫人的架子來了?
還不是因為有了靠山。
人啊!說到底都是為了自己。眠哥要真生氣,那氣的可是自己的身子,她是不會心疼的。」
慕江眠聽著這些話,十分受用,一再的點頭,攬著夏氏纏綿起來。
但是說起來,其實這府里還有一位據說是最得寵的姨娘。
就是那位最像榮婉的林姨娘。
為什麼說是「據說」呢!
因為這份寵愛只活在人們的口口相傳里。
今晚,林姨娘去見慕長離了。
此時此刻,她就坐在天舞軒的正屋裡,坐在慕長離對面的椅子上。
慕長離一邊拆著頭髮,一邊好奇地打量她。
然後再結合原主記憶中榮婉的畫像,確實看出六七分的像來。
這林姨娘一向以最像榮婉自居,自己給自己洗腦,洗得從裡到外都跟榮婉像極了。
慕長離不知道她來找自己幹什麼,也不想猜,直接問了出來。
林姨娘聽了就苦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在府里生活了這麼些年,一直都是活在榮夫人的影子裡的。如今你回來了,我要是不私下裡來與你說說話,怕是別人會以為我是裝的,那我最像榮夫人的這個優勢,就保不住了。」
慕長離眨眨眼,這麼直接的麼?
「所以你來……是走個過場,繼續保一保這個頭銜?」她想了想,點點頭,「倒是也行。」
誰知林姨娘連忙擺手,「雖說有這個原因,但也不全是。我主要是心裡憋悶,想找人說說話。但這府里又沒有人願意陪我說話,我就只能來找你了。」
林姨娘擰擰手指頭,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實也沒有糊塗到真以為自己是二小姐的親娘,而且我要是知道二小姐有一天還要回來,我也不太敢想出這麼個主意。
可當初我實在是沒辦法,我若是不給自己找一個安身立命的根本,在這個家裡我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林姨娘告訴慕長離:「這府里的每一個女人,都被以像榮夫人的緣由給納了進來,包括如今的大夫人。
她們有的做了正室,有的做了寵妾。
就連最不濟的珂姨娘,膝下都有一個女兒。
我跟她們不一樣,我無依無靠無子無女,我若是不拿出點真本事來,慕家就容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