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傾雲委屈,她仰面看著老夫人,哭著問道:「可是那些事,又是誰教給我的呢?
我從小就知道長大以後要嫁給太子,我也從小就跟父親說過,我不想嫁給太子。
那個人又老又丑,他如何配得上我?
可是父親說,男女之事,向來講究的是郎才女貌。
男子是美是丑不要緊,重要的是他得有娶你的本事,和讓你嫁給他的價值。
他說我的人生遠不止長寧侯府嫡小姐這麼一點點路,我的路還有很長,我要一直往前走,要一直抬頭往上看。天邊才是我的終點,半路無論如何都不能停。
我聽家裡的話,我這些年什麼男子都不多看一眼。
可我也是個活生生的人,我也有這個年紀的姑娘該有的情愫。
我中意九殿下,我哭著求父親考慮考慮一個手握重兵的皇子,不見得比太子差。
本來就快要成功了——」她將一道兇狠的目光投嚮慕長離,「可惜我命不好,在這個家裡,除了父親,沒有人真心向著我。
所有人都說我是慕家金尊玉貴養大的姑娘,真是笑話,天大的笑話!」
她站了起來,一把將那聖旨從慕江眠手裡搶了過去。
「讓我嫁給二皇子是吧?
好!我嫁!
慕長離,很快我就是你的二嫂了。
你的男人手握重兵,我男人的舅舅也是威震一方的大將軍。
咱們走著瞧,看看誰是最後的贏家!」
慕傾雲扔下這句話,轉身走了。
老夫人朝著慕長離看過去,一臉的擔憂。
但慕長離卻沒覺得如何。
虱子多了不怕咬,那慕傾雲原本跟她就不是一條路上的,何況還有害原主的仇呢!
她朝著慕江眠看過去,面帶笑意地說:「長寧侯,用不了多久,我跟大姐姐就要從姐妹變成妯娌了。
同為皇家兒媳婦,我做為先嫁的那個,一定會對她多加關照的,你放心就是。」
慕江眠的心都沉到谷底了。
難不成,真要把慕傾雲嫁給二皇子?
憑什麼?
……
離開長寧侯府時,秦莊儀出來送。
慕元青見她像是有話要說,便主動問道:「是不是我不在家裡住,母親很想我?」
秦莊儀表示自己不想,只是有點兒擔心人身安全。
慕元青很受傷:「你跟大姐姐說的那番話我還好生感動,這才多一會兒啊!感動就沒了。」
秦莊儀嘆氣,「固然希望你好,但我也想多活幾年。我瞅著你父親像是要弄死我的樣子,我要是死了,你再想得到侯府里的消息可就難了,你想繼承爵位就更難了。」
「原本我也沒想繼承爵位。」
「閉嘴!沒出息的東西!」秦莊儀狠狠斥了他一句,轉而又跟慕長離說,「二姑娘也得多留個心眼。把大姑娘嫁給前太子,這件事情看似痛快,但實則非常兇險。
侯爺他能做這麼多年的長寧侯,能讓賀嬪與賀家都上趕著跟慕家結親,他一定是有讓賀家看中之處的。
我一個深閨婦人,我也不懂太多,總之二姑娘要加倍小心才是。」
慕長離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在車帘子放下之前說了句:「安心在侯府待著,慕江眠害不了你。」話說完,宮車啟動,越行越遠。
秦莊儀長出了一口氣,心情一下子就放鬆了。
雖然慕長離只給她留了一句話,但只有她知道這句話的含金量。
慕江眠害不了她,這話別人說她不信,但二姑娘說了她就信。
既然害不了她,那她還怕啥!這日子是越過越有意思了。
天色漸晚,長寧侯府在經過了一番鬧騰之後,出奇地安靜下來。
人們各回各的院子,誰與誰之間都沒有交集。
就連慕江眠都沒有去看慕傾雲,只是回了書房,讓文四從外面請了個大夫回來給他治傷。
老夫人屋裡已經擺了晚膳,見老太太沒什麼胃口,崔媽媽就勸她:「您不必過於擔心二姑娘,她有自己的打算,看似兇險,但實則她把每一步都算計好了。
至於大姑娘嫁過去之後會不會與二姑娘為難,其實就算是為難,她也鬥不過二姑娘。」
老夫人點了點頭,「我知道她鬥不過長離,所以也沒有因為這件事情擔心。
包括咱們家這位侯爺,他看向長離的眼睛裡有再多的殺機,我始終都不認為他會成功。
最多就是給長離添些麻煩,只要長離和九殿下應對及時,有驚無險。
我只是覺得,長離跟皇上提起這場婚事,又讓皇上這麼快就送了聖旨來,似乎也不完全是為了給傾雲和侯爺添堵,這裡面還有另外一層意思。」
崔媽媽愣了愣,半晌才道:「老夫人的意思是……」
「她在試探。」老夫人說,「我們曾經懷疑過的那件事情,長離也在懷疑。
那件我們用了許多年才開始覺得有問題的事情,到了長離這裡,短短數月便起了疑心。
不得不說,年輕人,心明眼亮,心境通透。」
崔媽媽隱隱心慌,「老夫人您說,那件事情當真就像我們懷疑的那樣嗎?那侯爺的膽子是不是太大了?而且老奴總覺得這裡頭肯定還有別的事,大小姐生得跟侯爺實在是像。」
老夫人點點頭,「就是因為他們生得像,所以這些年我一直都不好確定這個懷疑。
便讓長離去查一查吧!查出個究竟來,府里也早早做打算。
你記住,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瞞天過海。
再縝密的籌劃,都會有漏洞留下來。
一旦這個漏洞被人窺視到,那就是滅頂之災。」
崔媽媽連連嘆氣,「老奴明白,這事兒是得早做打算了。」
因為京城剛鬧完狐妖,宵禁的力度更大了。
官差比往常增加了幾倍,除了鳳歌府之外,刑部和大理寺都派了人加入巡夜的隊伍。
慕長離回王府這一路,遇著了好幾次官差巡夜,不停地敲鑼提醒還在街上行走的人們趕緊回家,再過不到半個時辰就要宵禁了。
慕元青想著今日發生的這一連串事情,總覺得似乎哪裡不太對勁。
她小聲問慕長離:「你當真只是為了噁心大姐姐,才攛掇皇上下的這道聖旨嗎?」
慕長離挑眉,「不然呢?」
慕元青搖頭,「我也不知道不然還會是什麼原因,可就是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你是不是有事兒瞞著我?姐,咱們現在可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有什麼事都得跟我商量,可不能瞞著我。」
慕長離白了他一眼,「你才是螞蚱。」
「那我換個說法,咱倆現在可是一條船上的人,有什麼事得大家一起商量著來。」
慕長離都聽笑了,「怎麼商量著來?狐妖的事,我跟你們商量了你們就能解決?」
「那事兒不算!但慕傾雲跟二殿下這件事,我覺得這裡頭肯定還有別的事。」
「是嗎?」慕長離笑笑,「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有沒有別的事,也得看看人們的反應。」
慕元青不知道她口中的這個「人們」指的是哪些人,只是慕傾雲今日那番表現,也在他心裡埋了根刺,讓他隱隱擔憂。
「你別小看了一個女人的報復,一旦慕傾雲也成為皇家的兒媳婦,她肯定是與你不死不休的。
到時候千日防賊,有你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