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宴席
在除了灰濛之外再無他物，只有「海水」漲落聲音環繞的空曠世界中，不知什麼時候，一座宛若「油畫」風格的城市突兀成型。
如果俯瞰的話，歡喜寶閣、悅來客棧、車站鐘樓等宣城的標誌性建築這座城中皆有，就好像有仙人妙筆，一點點將整座城市畫在了這灰濛濛的世界中了一般。
而且，隨著「畫筆」不斷著色，這座似乎落於心界的「宣城」也漸漸清晰起來。
只是這座心界宣城的城中布局與現實里的宣城截然不同，有些地域的比重變大，有些地域的比重變小，就連位置也發生了變化，哪怕是在宣城居住了一輩子的老人，恐怕也會在其中迷路。
而此時的趙晨和明雪零二人就身處這座心界中的宣城，明顯有些抓瞎。
說起來，趙晨在拿到了修習「魔王束身」大神通所需的全部材料後，沒急著使用，畢竟煉化罡煞之氣消耗的時間不短，而且他還想著用「鎮魔金印」和「御魔銀甲」這對罡煞法術取代晉升法力境界時獲得的兩道法力雛形，功夫只會花費更多。
所以他和明雪零在稍作休整後就離開了「狹間」，來到了這座龐大的城市「迷宮」里。
「我們現在的位置似乎是紅月暫居的那座繡樓外，但這座樓怎麼變得這么小？這是給人住的嗎？
「而且四周的道路、設施與現實都對不上……」趙晨延伸出靈識在周圍觀察了一番後，不由得有些困惑。
穿越才不過半年，哪怕惡補過相關知識，他對心界的了解也依舊淺顯。
明雪零雖然同樣沒怎麼進入過心界，但好歹比趙晨了解得更多，於是在稍作思索後說道：
「『心界』的一切都來源於生物的潛意識，那位郡主娘娘所處的繡樓位置偏僻，平時又沒人居住，關注的人恐怕很少，對它沒什麼印象，這反映到『心界』里，自然就會很『小』。
「而如列車站的那座鐘樓，它是宣城的最高建築，每個人對它的印象恐怕都是『高』，所以在心界裡，它才會那麼高大，我們距離如此遠，都能看得到。」
說著，明雪零抬起纖細的手指，指向遠處那座仿佛連接天地，目測少說得有百丈的鐘樓。
「原來如此！」趙晨聞言恍然，他想了想，忽然笑著說道，「既然是這樣的映射規則，那麼城裡百姓印象深刻的區域估計都被挪到了城中心，而那些容易遺忘的角落大概率全堆積在了城郊吧？
「嗯……我們要參加婚禮，目的地顯然是穆家宅邸，那麼它會在哪呢？」
明雪零蹙了下好看的眉毛，悄悄瞄了趙晨一眼，心裡有些奇怪，因為從進入心界開始，這人總喜歡這麼在心裡有答案的情況下向她提問，也不知道想做什麼。
不過，作為助理，她還是盡職回答道：「穆家作為宣城的第一豪門，無論哪個階層的市民百姓都不會陌生，哪怕不在城裡的正中心，也必然在那附近……我們朝著鐘樓的方向前進就好了。」
誰想，趙晨卻搖了搖頭，勾起嘴角道：「不，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還記得我上午回客棧時說過什麼嗎？」
「上午回客棧時……」明雪零調閱了一下自己的「資料庫」，很快就明白過來，「城裡所有人都不記得穆家宅邸的存在了！
「雖然那大概率是歡喜菩薩『法域』的功效，但映射到心界的話，穆家的宅子只會在一個大家都忽略的角落。
「會是哪？下水道嗎？」
趙晨再次搖頭：「下水道雖然骯髒偏僻，但也不是沒有無家可歸者居住，那裡並非最讓人忽略的地方。」
明雪零先是認同的點了下頭，接著便用滿含求知慾的美眸望向趙晨，她實在找不出城中最令人忽略的所在指的是哪裡。
「還記得我們被那請柬化作的轎子拉到了哪嗎？」趙晨笑著反問道。
「穆家院牆的一處角門……」明雪零下意識回答，但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原本沒有表情的漂亮臉蛋上流露出少許吃驚之色，「公子，您的意思是說……」
「沒錯，我們其實早就進了穆家宅院，包括遺蹟，包括這座心界的宣城，都在穆家之內！
「這才是最讓人忽略的地方。
「如果是被請柬邀請而來，那也許還能從院牆、角門這些細節猜到真相，但如果是直接從『欲望之海』進來的那些惡客，哪怕闖過『禁制』，也只會在這座城市般的迷宮裡亂竄。
「那位『歡喜菩薩』之所以會以『法域』隱去現實里的穆家大宅，目的恐怕就是為了在婚禮開始前，不被那些提前闖入這裡的高人找到。
「還真是精巧的設計啊！」
說到這裡，趙晨也不由得感嘆，「歡喜菩薩」果然是玩弄人心欲望的一把好手。
難怪那個暗中幫助白弄梅，又順勢「安排」明紅月到來的高人只是間接搞些破壞……看來其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難怪你當初進角門時會問我心界的宣城在何處，原來你那時候就……
「可知道了心界宣城在穆家之內，對我們來說似乎也沒有用處……我們還是不知道婚禮會在哪裡舉行……」明雪零心中依舊感到困惑時，卻發現趙晨不知什麼時候又捉住了她的手。
她不由得再次抬頭望向對方，卻看到眼前的俊俏郎君取出請柬晃了晃，繼而笑道：
「勘破了這一點，其實就簡單了……我們畢竟是那位菩薩和穆家邀請的客人，既然在穆家之內，沒道理讓我們自己去找宴席所在嘛。
「而且這裡應該與遺蹟的第三層禁制重疊，那位菩薩大概率也是受阻於此，她既然需要外力衝破禁制，沒道理放任我們在城裡亂逛。
「無非是時機未到而已……一旦到了吉時，哪怕我沒勘破這一點，估計也同樣會被帶到婚禮現場。」
他的話音剛落，手中的請柬就化作一道紅光包裹住了二人，沖天而起。
下一刻，當光芒散去，趙晨和明雪零已經來到了一處不算小，但也絕對稱不上寬敞的院子裡。
認真說起來，與玉門金鏢武館的前院練武場面積相差不大。
院子裡分兩排擺放了八張桌案，座位則左右相對。桌案上擺放著瓜果點心，以及酒水飲料，似是宴會前的甜點小食。
院子所對正屋房門緊閉，但房檐下窗戶上張燈結彩，喜慶非常，倒是有些辦喜事的模樣。
而在院子一側角落裡，之前與趙晨見過一面的「梅花仙子」白弄梅正親自撫琴，演奏著一首舒緩的樂曲，一隊身著紗衣的佳人更是翩翩起舞，美不勝收，讓人緊張的心情得以平復。
院子另一側則站著諸多「家丁」，他們部分人端著托盤，只等婚禮開始，就要開始布宴席主菜。
趙晨眼尖，餘光稍微一掃，就發現與他在張掖城外交過手的「九字公子」穆雲飛也在那些「家丁」隊伍里。
但此刻的他表情呆滯，神色麻木，哪裡有半點《甘州風雲錄》上有名的奢遮少年風采？！
穆家……被整個控制了？
雖然栽在一位歡喜菩薩手裡並不奇怪，但她到底為何非得與穆子容成親，還要做小……這中間到底有何用意？
趙晨心思電轉之際，就見「家丁」中走出一位氣度儼然的中年男子，他雖然同樣雙目無神，但相比起穆雲飛卻不顯得呆板。
「這是宣城穆家的三位神通宗師之一，也是當代家主，『陋室銘』穆子通。」明雪零低聲介紹道。
趙晨微微頷首，從「洞虛眼」觀察的結果來看，神通修士的情況看似好一些，但實際上被控制得比那些真氣、煉竅弟子更深。
穆子通本有一縷美髯，但因為近些時日疏於打理，已經打結，反而給人不修邊幅的感覺。
他來到趙晨二人近前後，用頗為嚴肅的口吻道：「請客人入座！」
說著，他還指了下左側第一張桌案後面的座位，顯然是讓趙晨二人坐在那裡。
趙晨沒有和穆子通硬頂，那樣只會打草驚蛇，反而很是配合地帶著明雪零坐到了左手第一排的桌案後，
那所謂的座位只是一個蒲團，趙晨自是跪坐其上，而明雪零則依偎在他身邊。
這個過程中，趙晨和正在演奏樂曲的白弄梅對視了一眼，發現她的氣質也有了新的變化，不知是裝的，還是又被歡喜菩薩控制住了。
而見趙晨落座，穆子通也不再糾纏，默默退回到「家丁」隊伍里。
「這個院子裡的『果位』壓制很強，我的上品神通效果至少降低了八成，中下品神通更是完全失效……不到萬不得已，最好不要與他們發生衝突。」明雪零悄然傳音道。
趙晨輕點了下頭，表示明白。
他雖然未到神通，身上的「兩儀道袍」卻是神通法器，可現在這件法器幾乎沒有任何效果了。
不過趙晨也不慌張，畢竟被「洞玄」真人的「果位」壓制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只要利用「紫光戒指」借來同樣的位格，就能擺脫。
「更何況，從請柬里的力量可以看出，歡喜菩薩的力量斑雜，也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強。
「來參加婚宴的客人們不會都像我一樣沉得住氣，總會有出頭鳥去試探對方深淺，暫時不用急……
「渾水才好摸魚！
「哪怕要救宣城的平民百姓，也得講究策略才行。」
思緒轉動間，趙晨隨手從桌案上拿起一塊元氣充沛的點心放入口中。
當然，他並沒有真的吃下去，而是直接賣入「星槎」，檢查起成份。
——他的「洞虛眼」並沒有看出問題。
「這是以宣城百姓在精神極端亢奮時逸散的精神力為原材料，製作的糕點？
「其中還被歡喜菩薩加了『欲望』之水……法力境以上修士吃下去倒是利大於弊，雖然會導致短時間內慾念叢生，但靈魂力量卻能藉此加強不少。
「嗯……雖然有『星槎』鑑別，但歡喜菩薩東西能不碰還是不碰為好。」
就在趙晨又拿起桌案上的酒水開始研究時，一道紅光忽的划過，院子內也因此多了兩道人影。
一個風度翩翩，儼然濁世佳公子模樣；而另一個則是個爛泥般癱倒在地的老者。
那位年輕公子哥兒環顧一圈，目光重點在趙晨身上停留了幾秒，接著不待那些「家丁」來引導入座，就自顧自拖著那重傷的老者坐到了右手第一排桌案後的蒲團上，與趙晨、明雪零視線相對。
那公子本想將隨手的摺扇展開，但旋即想起其已在之前第二層禁制的夢裡變得破破爛爛，只得作罷。
想到那個叫孟思誠的小輩的夢境，即便對萬事不怎麼上心他，都恨得咬牙切齒。
要知道，夢裡「洞玄」的實力雖只是基於夢主人對其的認知，遠比不上他這個真正的「洞玄」第二境高人，但對方的數量足足有三個。
這絕不是什麼美好的體驗，所以年輕公子哥兒剛一到來就仔細檢查了趙晨的氣息，發現並不是孟思誠後，方才作罷。
而年輕公子的到來仿佛給這場婚宴按下了「播放鍵」，很快，「三頭劍客」蘇寒水和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和尚就相繼到來。
蘇寒水此時的模樣很是悽慘，不但氣息衰弱到了初入法力的水準，還斷了一臂。
他剛一到來就尋找起趙晨和明雪零這兩位盟友，儘管二人進行了偽裝，但他還是通過自身的特殊能力一眼認出了明雪零。
於是這位悅來客棧掌柜索性選擇了左側趙晨下手的案桌，與自家盟友相鄰。
至於隨後到來的大和尚則坐在了年輕公子下手。
此人趙晨沒有見過，卻猜測其有不小的可能來自「心光寺」。
畢竟此界佛門早已沒落，很少有和尚修成法力，而能闖過兩層禁制來到此處必然不是已衰落的佛門和尚能辦到的。
更別說這種心界遺蹟，總是少不了「心光寺」插手的。
那年輕公子也瞧了和尚幾眼，卻越看越蹙眉，因為在他眼裡這和尚生機早斷，氣數不存，真靈破碎，該是個死的不能再死的死人才對。
就算是煉成殭屍或怨靈都不大可能，怎麼會大搖大擺地來參加一位菩薩的婚宴？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