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貴婦人」
第297章 「貴婦人」
兩枚液態金屬飛刃切開了可攜式冰櫃表面黃黑兩色的封條，六根像是觸手一樣的菌絲在密碼鎖的鍵盤上瞬間輸入了長達十四位的密碼，伴隨著「咔」地一聲輕響，冰櫃的蓋子彈起了一條細縫，白色的冰霧瞬間從縫隙裡面涌了出來。
這隻冰櫃裡面裝著的，便是採集設備的「動力源」。
這是一種丙型詭物，外觀看上去就好像是一條常見的鱔魚，只不過這玩意的體表黏膜呈現出一種特殊的金屬質感，就如同在身上裹了一層水銀一樣。
這隻詭物被裝在一個直徑十五公分、長度四十五公分的圓柱形容器內。容器的中段是透明的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蜷縮在容器內部的詭物本體和充滿整個容器的淡黃色液體。
孫杭不知道這隻詭物叫什麼名字，也不清楚它給「打樁機」提供的能源的原理是什麼……不過他也不需要知道這些東西，他只需要知道怎麼使用它就行了。
孫杭撕開了容器兩頭的保護膜，露出了一個如同電池正負極一樣的金屬接口——這玩意的確是一節電池，不過不是常見的燃料電池或是鋰電池，而是很多科幻作品裡經常會出現的一個概念：生物電池。
嚴謹點的話，或許該稱之為——「詭物電池」。
孫杭將這節「詭物電池」卡入了設備上電池槽里，然後拉下了旁邊的電閘。
「呲」地一聲輕響，一道電弧在淡黃色的液體內閃過，緊接著，淡黃色的液體漸漸轉變成了青綠色。
原本還處於休眠狀態的鱔魚詭物瞬間被驚醒，開始猛烈地撞擊容器的內壁。
然而它才撞了兩下三，容器內的液體顏色已經從青綠色變成了一種如夢似幻般的紫色。
水中電弧的出現頻率也開始變得十分頻繁。
鱔魚詭物像是觸電一樣繃直了身體，隨後劇烈地抽搐了起來。
孫杭能感覺到，鱔魚詭物體內的模因片段正在分崩離析，然後以碎片的形式融入到了那紫色的液體之中。
採集設備的控制面板上那密密麻麻的一堆指示燈都亮了起來，並且開始逐一由紅轉綠。
當所有指示燈都變成綠色的時候，那就意味著設備已經準備就緒，隨時可以開始作業。
但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奇美拉十七號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孫杭採集自己的模因樣本，而什麼都不做。
孫杭轉過身，將設備護在身後。
近百枚液態金屬飛刃懸浮在他的身邊，不計其數的太歲菌絲則是在地面上鋪出了一張巨網，十幾具由菌絲構成的傀儡孫杭從地上站了起來，睜開了眼睛。
一個穿著血紅色及地抹胸裙的女人緩緩地從雨幕中走來，但雨水卻絲毫沒有落到她的身上——就和燭龍的保護罩一樣，在這個女人的身上，也有著一層類似的屏障，將雨水隔絕在了外面。
她低著頭，戴著一頂綴著假花的禮帽，臉上罩著一片孫杭的視線始終無法洞穿的陰影。
她纖長的雙臂微微彎曲，套著黑色蕾絲長手套的雙手交迭在小腹的位置，優雅得宛若一名貴婦人。
像這樣的人應該出現在上世紀的名流酒會之上，而不是在這種地方。
參與任務的獵人孫杭都記得很清楚，如果其中有一個打扮得這麼出格的傢伙，他不可能沒有人印象。
出現在這種地方，身上還帶著濃郁的詭物模因氣息，不是獵人，那就是只能詭物了。
「您哪位？」孫杭笑著迎了上去，「前方施工，還請繞行。」
貴婦人輕輕抬起頭來，她的左眼之中突然閃過一道猩紅色的光芒，一束紅色的雷射穿透了蓋在她臉上的陰影，同時在洞穿了孫杭的眉心。
不，這並不是一道紅色的光束，而是一束速度極快、又收縮到了極限的血液。
現代工業的水刀可以用高壓水流切割石材和金屬，而從這名貴婦人眼中射出的血液，威力甚至還要在水刀之上。
雙眼圓睜的孫杭大張著嘴，帶著眉心的血洞仰倒了下去。
但沒等他摔在地上，他的身軀便已然崩解，化作了一團散亂的菌絲。
下一個瞬間，又一個孫杭已經在貴婦的身後站了起來，伸手鉗住了對方那頎長纖細的脖頸。
「這位女士，您似乎有點不太友善啊。」
孫杭的五指驟然收緊，貴婦人的脖頸內傳來了骨骼被捏碎的脆響。
可就在孫杭打算就這麼把她的脖子給捏斷的時候，貴婦人的腦袋突然像貓頭鷹一樣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旋轉，那條比頭髮絲還細的血線瞬間掃過了一片扇形區域。
孫杭的表情僵住了，幾秒鐘後，一道血線出現在了他的額頭上，緊接著許多細密的血珠從血線之中涌了出來。
他的整個天靈蓋都被那道血線給切了下來。
第二具菌絲傀儡隨之崩潰。
貴婦人將腦袋轉回了正面，白皙脖頸上深紅色的指痕也漸漸淡化不見。
「優雅，真是優雅。」第三個孫杭拍著手從貴婦人的側面走來，「雖然看不清您的面容，但從身材和氣質來看，您一定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不知夫人今宵願與我同席共枕否？」
貴婦人並沒有說話，而是轉頭朝第三個孫杭看了過來。
或者說，那道能夠切斷鋼鐵的致命血線又一次朝著孫杭掃了過來。
早有防備的孫杭一個矮身，堪堪躲過了血線的攻擊，然後瞬間欺身上前，右手握拳，轟向了貴婦人的小腹。
想像中沉悶的打擊聲並沒有傳來，孫杭只覺得自己的拳頭好像是砸進某種液體裡一樣，幾乎沒有阻礙地穿過了貴婦人的身體，從貴婦人的後腰處透了出來。
他突然想到了一句很經典的台詞。
「女人都是水做的。」
那條貫穿貴婦人身體的手臂瞬間就被一股巨力絞成了肉糜，兩道血線從上而下，直接將第三具菌絲傀儡切成了三瓣。
「有點棘手。」第四個孫杭站了起來。
他剛剛並沒有使用液態金屬刃攻擊，而是直接用拳頭，其目的其實是為了製造直接的接觸，然後掠奪對方的模因片段……可讓孫杭略感意外的是，在菌絲傀儡的拳頭洞穿貴婦人的身體之後，菌絲傀儡和孫杭本體之間的聯繫就被直接切斷了，其速度之快，甚至讓孫杭連發動饕餮能力的機會都沒有。
孫杭回頭看了一眼採集設備，控制面板上六十多個指示燈，差不多已經有三分之一由紅轉綠了。
在孫杭看向採集設備的時候，貴婦人也將視線投了過去——只不過和孫杭的視線不一樣，她的「視線」是存在著實體的。
一連十幾道由土石、玻璃渣、液態金屬和菌絲構成的混合護盾破開地面升了起來，擋在了採集設備面前，貴婦人眼中射出的血線一連切開了十一道護盾，一直到第十二道面前，血線才被擋了下來。
「說了前方施工，讓你繞行……你他媽的聾啊？」四個孫杭同時從四個方向撲向了貴婦人，但貴婦人的腦袋只是轉了一圈，這四具菌絲傀儡便直接被切成了八截，砸落在了地上。
「詭物的本體似乎能在液態和固態之間自由切換，能夠免疫絕大多數的物理攻擊……攻擊方式則是從雙眼射出高壓血線，純物理屬性攻擊，雖然腦袋的轉動速度很快，但依舊存在著閃避的可能性……」
孫杭在心裡默默地記著對方的特性，同時盤算著接下來的戰術。
他並不一定要殺死這個「貴婦人」。
只要完成模因樣本的採集工作，他完全可以拿上樣本直接離開，以對方表現出來的能力，她是攔不住自己的。
孫杭需要做的，就只是攔住她，保證模因採集設備正常運作就行。
殺不掉，但拖時間還是簡單的。
又是一批菌絲傀儡沖了上去，這一批菌絲傀儡不僅比先前那些被幹掉的傀儡更快更強，身上也都覆蓋上了一層由液態金屬構成的護甲，遠遠看去，就如同十幾具鋼鐵鑄成的人偶一般。
就在這十幾具強化版的菌絲傀儡逼近到貴婦人的時候，貴婦人的臉頰、脖頸、雙肩——總之是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膚上，瞬間綻開了數以千計的裂口。
同樣數量的血線四射而出，就如同舞廳里迪斯科燈球射出的彩光。
十幾具強化傀儡頓時被細細切成了臊子……還好菌絲傀儡體內模擬出來的血液量不算多，要不然這個畫面哪怕是放進限制級電影裡估計都過不了審。
「嘖……情報更新，除了眼睛之外，這傢伙全身上下任何地方都能射出高壓血線……既然如此她剛剛乾嘛要把腦袋轉過來？什麼惡趣味？」孫杭心裡想道。
「壞消息是菌絲傀儡打不過她，好消息是菌絲傀儡有很多……就算打不過，至少也能阻止她攻擊採集設備。」
那些被切碎的菌絲傀儡變回了原型，又被鋪在地上的菌絲網絡所吸收……對於孫杭來說，一具傀儡的死亡，消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就在孫杭打算製造出更多的菌絲傀儡，用人海戰術把這個貴婦人給淹沒的時候，貴婦人身上穿著的及地長裙突然發生了變化。
那如同綢緞一樣的裙擺突然開始延長，向著四周擴散開來。
它看上去不再像是某種織物，而像是蔓延開來的血液。
凡是被這血液所覆蓋的菌絲網絡，都被切斷了和孫杭之間的聯繫，短短几秒鐘里，孫杭先前鋪設好的菌絲網絡就損失了將近五分之一的面積。
「還有這種招？」孫杭深吸了一口氣，「那就不要怪我手段粗暴了。」
地面輕微顫抖了起來，一隻由岩石構成的大手從地下升了起來，一把抓住了貴婦人的身體，將她朝著遠處扔了出去。
「去你媽的。」操縱著岩石巨手的孫杭還保持著那個拋擲的動作，嘴裡輕聲罵道，「哪兒來的滾回哪兒去。」
貴婦人被扔回了雨幕之中，不過她的身體在空中幾度變形，最終還是輕飄飄地落在了地上。
雖然被扔出去的模樣有些狼狽，但優雅的落地姿勢卻是給這隻詭物找回了幾分面子。
對於這個貴婦人的能力，孫杭還是有點眼饞的，但當下他只想趕緊完成任務然後離開這個地方——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潛意識裡總是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他立馬離開這個地方。
離奇美拉十七號越遠越好。
這種感覺在孫杭進入「乾燥區」之後就出現在了，而且伴隨著他和巨繭之間的距離不斷縮短，以及時間的推移，這種感覺正在變得越來越強烈。
從心不丟人。
採集設備上的綠燈已經亮了一半。
在幾具菌絲傀儡的操作下，那根巨大的擊錘已經對準了巨繭底部的某處，擊錘末端的零件也已經高速旋轉了起來。
詭物電池的電池液變成了刺目的紅色……不過和血液不一樣，這是一種清澈透明的紅，如果硬要拿什麼東西來比喻一下的話，孫杭倒是覺得挺像是自動販賣機里賣的那種西瓜汽水——喝完之後整個舌頭都會被染上色素的那種。
孫杭朝著採集設備退了一步，幾十具剛剛生成的菌絲傀儡也都退了一步。
它們形成了一個半圓，將採集設備護在了中間。
算上剛剛被孫杭扔出去的那一個，五名身穿紅裙的貴婦人出現在了雨幕之中，邁著優雅的步伐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孫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後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一樣沖了出去。
那些傀儡也都跟著他沖了出去。
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將這五名貴婦人拖在乾燥區之外。
她們離採集設備越遠，採集設備就越安全。
指示燈由紅轉綠的速度正在變快，孫杭估摸著再有三十秒，採集設備就可以開始作業。
至於採集模因樣本需要多少時間，楊綺卻是沒有告訴他。
孫杭私底下也問過鍾苓，但後者也只是搖了搖頭：「模因樣本的採集速度會根據目標的模因複雜程度而定，我沒法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
「那至少得有一個模糊的答案吧？」
「也沒有。」鍾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可能幾秒鐘就結束了，也有可能會持續幾個小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