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剩菜
「難說……」孫杭搖了搖頭,「能讓我進去嗎?」
「你想做什麼?」楊綺問道。
「試試看,這傢伙能不能溝通。」
「你打算怎麼試?」楊綺又問道。
「還能怎麼試,就直接上去問她話唄,看看她有沒有反應。」孫杭說道,「再說了,導致她變成詭物的負面情緒,有很大一部分是對於我的怨憎,她應該不會無視我吧?」
「你應該擔心的是她見到你會不會突然發狂。」楊綺說道。
「她就算發狂你們應該也有辦法讓她冷靜下來吧?」孫杭看了一眼擺在角落裡幾個碩大的鋁合金箱子,這些箱子裡塞滿了用來對付詭物的妙妙工具,其中包括但不限於口徑12.7毫米的鉛芯被甲麻醉劑……儘管絕大部分詭物對這種麻醉劑都有著不低的抗藥性。
「現在這裡的最高安全措施,是你。」楊綺說道,「我勸你悠著點。」
「問題不大……你們都沒把這玩意關到甲級收容區去,這就意味著在你們眼裡,它也沒多大威脅,不是麼。」
「你真要進去嗎?」楊綺再次確認道。
「不然呢,難道你們打算用噪音轟炸它一晚上麼?」孫杭反問道。
「行吧……如果出現突發狀況,儘量留它一命,你應該能做到吧?」楊綺問道。
「我要殺它的話,早在安置營那邊就殺了。」
……
楊綺帶著孫杭繞到了實驗室的一側,在這裡有著一道暗門,打開暗門,再穿過一條黑暗而狹窄的走廊,打開走廊盡頭一道厚度到達三百四十毫米的合金閘門,便可以進入到陳紅娟所在的實驗區域。
楊綺在走廊的牆壁上摸索了一陣,找到了一個隱藏的鎖扣按了下去,隨後牆面打開,露出了隱藏在牆體內的儲物櫃。
「柜子里有四級標準的全能防護服,還有一些應急工具和武器。」楊綺說道。
「用不著。」孫杭擺了擺手。
「那你多加小心。」說完這句話,楊綺便退出了走廊。
等到暗門關閉之後,孫杭才將自己的手掌貼在了合金閘門的感應鎖上。
「正在掃描掌紋……正在和資料庫進行比對……身份已確認,詭物獵人孫杭,序列號0420,權限等級:最高。」
伴隨著閘門內一陣液壓杆活塞推動的聲響,這塊重達數噸的門板稍稍後退了半寸,一絲燈光從門縫之中透了出來。
孫杭緩緩推開閘門,走了進去。
實驗室的四壁都是用單向玻璃製成的,就和當初關押孫杭的那個房間一樣,從裡面往外看牆壁就全都是大塊大塊的鏡子,而從外面往裡看,則是能將房間內的景象盡收眼底。
孫杭心念一動,不遠處的大鏡子一下子就變成了透明的玻璃,他能看到楊綺和一眾研究員正站在的玻璃的後面,一臉緊張地注視著自己。
「放輕鬆。」孫杭對著玻璃說道。
外面的聲音傳不進來,但裡面的聲音是可以傳出去的。
孫杭走到了陳紅娟面前,先是摘掉了她的耳罩,緊接著又摘掉了她的VR眼鏡。
原本覆蓋在陳紅娟臉上的那些血泡已經全部破裂,變成了層層迭迭的死皮粘在表面,一對紅腫流膿的眼睛瞪得宛若銅鈴,死死地盯著出現在視野裡面的孫杭……
下一秒,陳紅娟便劇烈地掙扎了起來,喉嚨里發出了意義不明的嘶吼聲,似乎是陷入了極端狂暴的狀態。
「情況如何?」孫杭側過頭,用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下外面的楊綺。
「腦電波出現劇烈波動!比先前聽到那些關鍵、看到那些文件時的波動還明顯……除此之外,它的模因頻率也開始變化,雖然不明顯,但的確的確在變化……這似乎是二度詭化的徵兆。」楊綺的聲音從孫杭的耳機中傳來。
「二度詭化?那是什麼?」
「正常的事物詭化成詭物我們稱之為首次詭化,而二度詭化就是在詭物已經完全詭化的情況下,模因朝著另一個方向突變……你可以理解為是詭物的進化或者變異。你當初在遊樂場地下室里遇到的那朵血腥瑪麗,就是初代血腥瑪麗二度詭化的產物,它的變化雖然不算大,但卻摒除了懼怕火焰的致命弱點,比初代的血腥瑪麗更難對付。」
「可那玩意還是被老王給燒成灰了啊?」
「殺死血腥瑪麗的不是龍焰,而是龍焰之中附帶的黑龍模因。」楊綺說道,「你小心點,陳紅娟之後會變成什麼樣子,是完全沒法預測的……保險起見,等到實驗結束之後,或許應該將它轉移到甲級收容區。」
「二度詭化有什麼條件嗎?」孫杭又問道。
「不清楚,外因內因都有,沒有一個統一的說法。」楊綺回答道,「有些詭物會在二度詭化的過程之中自我崩潰,然後徹底凋亡;有的詭物會在二度詭化之後變成截然不同的形態……不過絕大多數詭物二度詭化都相當於一次加強,就如同生物為了適應環境而自發進行進化一樣。」
「懂了,也就是說這傢伙為了能幹掉我,所以打算讓自己進化?」孫杭點了點頭,「這種二度詭化難道就沒有一點代價嗎?想變強就變強?真是這樣的話,我直接在深山老林里蹲個一百年,每天都給自己設置一個強大的假想敵,直接二度三度四度……來個幾百幾千度詭化,我不就無敵了?」
「當然有代價!二度詭化對於詭物來說風險是很大的,強化程度越高,失敗概率越大……還是拿血腥瑪麗舉例,它是以種子的方式進行疊代,並且吸收了那些人類信徒獻上的活祭品,才讓自己進化出了不懼怕火焰的能力……我也說了,陳紅娟只是表現出了二次詭化的徵兆,但距離真正的二次詭化,還差得遠呢。」
「早說差得遠就完事了……我還以為它要原地變身了呢,害得我剛才都有點小緊張了。」孫杭看了一眼還在架子上掙扎的陳紅娟,架子的可動式底座被晃得咣咣作響,但卡在它肢體之上的那些鎖扣卻是紋絲不動,完全不存在以蠻力掙脫的可能性。
「你看上去可一點都不緊張。」
「對了,說起來,那天的老王,算是二次詭化嗎?」孫杭突然問道。
「應該不算……二次詭化的概念只適用於已經完全詭化之後的詭物,不會用在感染者的身上……夜煞的情況,最多只能說是模因調整。」
「哦……」孫杭點了點頭,指尖銀光一閃,那些禁錮著陳紅娟的鎖扣瞬間全部切斷!
「你在幹什麼?!」楊綺當即喊了起來。
在束縛被解除之後,陳紅娟幾乎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朝著孫杭撲了過來……然而她還沒能接觸到孫杭,便被孫杭一腳踹了回去,重重地砸在了原先禁錮她的那個架子上面。
「奇怪……」孫杭端著自己的下巴,仔細地打量著陳紅娟,喃喃道。
「哪裡奇怪了?還有,趕緊把它鎖回去!別亂來!」
「我記得在安置營的時候,它是有變化肢體的能力。」孫杭說道,「它那時候把自己的一條手臂變成了長鞭來攻擊我,後來身上也長出來了各種各樣的攻擊性器官……那些器官應該都已經被我切片了,我記得你們光是裝這些肉片就裝了十幾個大袋子吧……那為什麼它現在失去了這種能力?」
楊綺微微一怔,陷入了沉默。
液氮對於陳紅娟很有效,在被裝入永凍棺之後,陳紅娟就停止了活動……可現在它已經被解凍了足有一個多小時了,按理來說,那種能力應該會回到它身上才對。
這樣的話,僅靠禁錮裝置上的那些物理鎖扣,是根本鎖不住它……除非一直往它的身上噴液氮。
「不僅如此,我感覺它的力量,比剛剛詭化的時候也弱了很多。」
陳紅娟再一次撲了上來,然後再一次被孫杭踹了回去。
「你先別動它!我去查閱一下之前的記錄……我記得剛剛收容它的時候,該記錄的數據應該都記錄過的,比對一下應該就能查出來問題了……」
「用不著這麼麻煩吧……」孫杭心裡嘀咕道,他走上前去,一腳將陳紅娟踩在地上,兩根菌絲像是觸手一樣從身後探了出來,然後刺入了陳紅娟的大腦。
孫杭瞬間察覺到了問題所在……陳紅娟體內的模因,似乎缺失了很大一部分。
「孫杭,我發現問題了!」楊綺的聲音同時也響了起來,「模因片段的長度不對!和剛剛記錄的時候對比,現在陳紅娟的模因片段,每個單位的長度至少縮短了三分之一!它的模因出現了嚴重的缺損現象!」
三分之一?
孫杭心裡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嗤笑。
看來人類文明的探測設備精度還是不太行啊……
那縮短了三分之一的模因片段,只是設備能探測到的表象而已,而在這層表象之下,陳紅娟體內的模因幾乎已經被掏空了!
現在被關在實驗室里的,說白了就只是一個空殼!
孫杭開始接收那些吸收的模因之中攜帶的信息,一些模糊的畫面開始湧入他的腦海。
這些畫面似乎是陳紅娟被裝入永凍棺之後的記憶,模糊、抽象、斷斷續續……就連時間似乎變得極為混亂。
但在這些模糊的畫面之中,孫杭還是捕捉到了幾幀關鍵的信息。
那是一個慘白的人影,在畫面之中一閃而過。
隨後他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恐懼感……這種情緒源於陳紅娟對於自身消亡的恐慌……那就是說,在那段時間裡,有什麼東西差一點就要了它的命。
「還是被捷足先登了。」孫杭嘆了一口氣,從那些模糊的記憶片段中退了出來。
那個慘白的人影,十有八九,就是那個像幽靈一樣在天府城中遊蕩的安娜。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潛入了研究所的地下收容區,「吃」掉了陳紅娟體內的大部分模因,剩下一個苟延殘喘的空殼扔在這裡……
怪不得孫杭剛見到陳紅娟的時候,就感覺它似乎哪裡不對勁。
真正的陳紅娟,早就已經變成了安娜的養料。
「感情那天晚上她沒有對陳紅娟下手,是打算等她徹底詭化之後再開飯?」孫杭心裡嘀咕道。
相較於人類的負面情緒,轉化之後的詭物模因顯然是更優秀的食材。
可安娜又是怎麼預料到陳紅娟會變成詭物的?
那個時候,孫杭甚至還沒有公布徵召難民的計劃,也沒有將六號安置營定為試點區域。
如果自己沒有來到六號安置營徵兵,如果自己沒有一時興起和凌驍談話、得知他的家庭情況並且讓他和陳紅娟斷絕親子關係……那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
陳紅娟或許會和凌驍繼續在難民營生活下去;又或許,凌驍會被收入培訓基地,而陳紅娟則是可以憑藉著監護人和直系親屬的身份,獨享那筆豐厚的福利待遇……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陳紅娟短時間內都不可能變成詭物。
那安娜留著她,又有什麼意義呢?
難不成指望著陳紅娟在和街坊鄰里吵架的過程中變成詭物?
還是說,安娜……能預知未來?
孫杭不禁想起了安娜「肉身死亡」的時候,和自己說過的一句話。
「這不是永別,在時間的長河中,我們終將再次相逢。」
一開始,孫杭還以為這只是一句安娜為了保持謎語人形象而創作的台詞,裝逼成分遠大於實際成分……
但事實證明,他們不僅相逢了,而且距離上一次別離,也就只隔了幾天而已。
並且在這之後,安娜便會時不時地在孫杭面前刷一下存在感,就如同一個陰魂不散的病嬌女鬼。
所以,這句話里「時間的長河」究竟指的是什麼?
是指安娜有著在不同時間線里隨意穿梭的能力嗎?
所以她才能預知未來?
還是說,在不同的時間點上,存在著無數個不同的安娜?
上一秒鐘的安娜死了,但下一秒鐘的安娜還活著?
如果把時間比作一條河,孫杭在河裡摸到一塊叫做安娜的石頭……而在他順流而下,漂了一大段距離之後,把手伸進河裡一摸,又摸到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石頭……是這個意思麼?
那孫杭剛剛在手術室窗外看到的安娜,又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形態而存在著?
投影?還是實體?
「壞了,頭皮好癢,這下真的要長腦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