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時辰,那緊閉的藥閣大門才打開。
蕭九君快速迎上去,瞧著眉心緊鎖的梅三娘,「三娘,怎麼樣,沒事吧?」
「我已經盡力了,只能暫時將他的情況穩定了下來。」梅三娘神色嚴肅,微一嘆,「如果小姐在的話,定能救他,只是現在要入宮請小姐,也來不及了。」
蕭九君咬牙,「那怎麼辦?」
梅三娘看看裡面,伸手輕拭了拭額頭的汗水,「只能看冷楓的造化,只要能熬過今晚,就沒問題,若是出現發燒等症狀,麻煩可就大了。」
蕭九君猛地一拳打在旁邊的廊柱上,震得整座藥閣都顫了顫。
可惡!
到底是誰,能將冷楓傷成這般模樣!
「三娘,要不要通知小姐……」晚菱從房間內走出來,面上神色亦是擔憂不已。
梅三娘抬手打住,「暫時不用,小姐現在的情況受不得驚擾,等冷楓的情況穩定一點了再說。而且小姐現在趕來也沒用,我已經給冷楓的傷口做了處理,接下來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熬得過今晚就能活命,熬不過……」
總之一句,凶多吉少。
晚菱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如今已是深夜,貿然打擾小姐,必定也會驚動皇上,到時候也不好收拾。
「小姐的情況?」蕭九君是何等聰明的人,只聽梅三娘那語氣,便察覺到事情有異,眸光緊鎖在梅三娘臉上,微一眯,「小姐什麼情況?」
凌兮月是什麼心性,蕭九君還不了解嗎?
她可不是一個懷了孕就受不得任何驚擾的人,梅三娘如此小心,必還有其他原因,說不定還和冷楓回京一直未曾露面,又受傷而歸有關。
梅三娘看過去,「你就別問了,如今當務之急,是保住冷楓的命,今晚我得一直守著,以防再出狀況。」
「我也留下。」蕭九君神色正然,一副完全沒有商量的樣子。
梅三娘看了他一眼,「……也好。」
日月流轉,星河燦燦。
已是午夜時分,宮燈之中暖黃的燭火搖曳,北辰琰還在處理奏本公文,凌兮月合著衣衫,睡在他的腿上,身上蓋著一層薄薄的絨毯,小小的一團蜷縮在那,就似一隻慵懶的小貓咪。
「嘩——」
一聲驚雷炸響,伴隨著閃電映白夜空。
凌兮月緊合的眸子唰地睜開,翹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拉開一排陰影。
「吵醒了?」北辰琰放下手中硃筆,給凌兮月身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將她小半張面頰都蓋在其中,淡淡的低啞嗓音溫暖,蓋過外面的驚雷閃電。
凌兮月抬頭朝男人一笑,「還沒休息?」
「還剩一點點,看完就休息了,外面起風了,快睡吧,看樣子要下大雨了。」北辰琰的眸光代替了那一片星河璀璨,隔絕了外面的疾風暴雨。
凌兮月扯扯嘴角,再度合上眼。
但不知道為何,她今夜總睡得不太踏實,心緒不寧,眼皮也一直跳。
「皇上,快下大雨了,夜裡涼,皇后娘娘受不得冷,老奴將窗戶給合上了。」當值的老太監從門外進來,稟告北辰琰,聽得一聲輕「嗯」回應後,走到周圍的窗戶邊快而輕地將所有窗戶都合上。
做完這些,又將宮燈裡面換了更為明亮的碧海珠,老太監才躬身退出去,將大門合上。
「怎麼了?」過了一會兒,北辰琰發現腿上的人並未入睡,反而瞪大著一雙眸子靜靜地看著他,不由得好笑,他停下筆來,垂眸看下去,「怎麼這樣看著我。」
凌兮月神色淡淡,微一笑,瞧不出任何異樣,「沒什麼,小豆芽剛又踹我了,把我給踹醒了。」
小豆芽,北辰琰和凌兮月給肚子裡面的小傢伙取的乳名。
說著他伸出手,往凌兮月的腹部撫去,動作輕柔,嗓音卻帶著一點嚴厲,小聲佯怒道:「不許欺負母后,你再鬧騰,小心出來之後父皇揍得你屁股開花。」
佯怒的語氣中,又帶著點幼稚的歡喜。
「哪有你這樣的。」凌兮月笑著打開男人的手,「別把他嚇到了。」
北辰琰薄唇輕勾著,大掌順上懷中女子的柔軟青絲,笑道:「我們的孩子,怎會是膽小之輩,這點驚嚇都受不得,怎麼做你我的孩子。」
凌兮月點點頭,對這一點表示贊同。
若一點波折都受不起,就不是她凌兮月的孩子!
所以她相信,不管前路是什麼,不管這一條路有多難走,她的孩子都一定會平安順利的來到這個世上。
思及此,凌兮月眸光又微微閃爍了一下,伴隨著外面的驚雷聲起,她忽地開口,「琰,我很愛很愛我們的孩子,我相信你也如我一般,如果,我是說如果……」
她抬眸看向男人,漆黑的雙眸無比認真。
北辰琰的神色也跟著安靜下來,靜靜地對上凌兮月的眼。
「如果……如果到了那天,萬一有什麼意外,你一定要保住我們的孩子,知道嗎。」凌兮月半是認真,半是玩笑般,朝北辰琰緩緩道出這樣一句。
或許是出於試探,亦或者是出於別的。
說不定,說不定他會支持她,和她一起想辦法……凌兮月的眼底,隱藏著深深的期望。
可北辰琰的神色卻隨著她這一句話,徹底冷了下來,不見半點玩笑神態,「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哈……」凌兮月一下笑開,嗔怪道:「琰你這麼嚴肅幹什麼,我就隨口一說而已,或許是有了孩子之後我整日什麼都不做,人太閒了,沒事就會胡思亂想,剛就突然想到,你和我都對這個孩子抱以很大的期盼,如果我……」
「兮月!」北辰琰猛地打斷她的話。
凌兮月臉上的玩笑收斂,眉目跟著緩下來。
她還鮮少見到北辰琰如此疾言厲色的時候,不對,他這般表情的時候不少,但那都是對旁人,對她,總是極盡溫柔,捨不得半點苛責,更別說如此沉眉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