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呲……」周圍百姓聽得也真切地嚇了一大跳。
對於君主來說,這恐怕是這世上最嚴厲的誓言了!
他們的王上,究竟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想要做一位明君?此時已不言而喻,而對於臣子,一個君主,能將自己的性命,都交在他手中,這無疑又是最大的信任。
魏老相國心上震動,一時無言。
原本,他出來只是於澹臺雲朗之誼,於先王之情,於瀾州百姓之託,但現在,老相國看著眼前與先前已截然不同的少年,忽然又自省自己之心胸狹隘,固執偏見了。
連他小孫兒都懂得的道理,他卻遲遲不能釋懷,堅持著拿從前的眼光去斷定眼前的少年,根本不能做好一個主君。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不能因為一次過錯,就直接斷了人的死刑,誰都應該有懺悔,改正的機會。
而人,也是真的會改變的。
少年眉目沉沉:「小王懇請相父大人教導小王,監督小王,為瀾州百姓做一個明主,為王兄完成他的遺願,小王之一生便別無他求,雖死無怨。」
聽得眼前的少年如同他忠愛的殿下那般,喚著自己相父,老者剛忍下去的眼淚,再度失控,潸然淚下。
「相國大人,您就留下來吧!」
「留下來吧!」
隨著這一聲聲請求,人群中有幾名「百姓」跟著跪了下來,高呼:「相國大人,留下來吧!」
人心所向,緊接著,人群一圈圈地矮下去。
不多久,所有百姓都陪著他們的王上跪了下去,聲聲挽留之音響徹整個武義大街,熊熊火炬,猶如驟然溫暖炙亮的人心,映紅了這片天空。
魏老看著周圍百姓,越發汗顏。
這一刻,他才深深地體會到澹臺雲朗的心思,瀾州雖已不是從前的西瀾,但百姓仍舊是那些百姓啊,什麼都沒變,他怎麼就忍心拋下這些不管?
「大家快起來。」魏老拭了拭眼淚,趕緊哆嗦著抬手去攙澹臺翰澤,嗓音哽咽,「王上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相父這是答應留下來了?」
澹臺翰澤清俊眉目閃爍著堅韌光芒。
從這一刻,魏老也不僅僅是為了完成澹臺雲朗的囑託,也是打心底接受了這個迷途知返的少年主君,想要盡心盡力幫他助他愛護於他,讓他成為一個真正的明主。
「太好了……」
整個武義街瞬間響起一片歡呼之聲,猶如過節一般。
上有明主主政,下有賢臣輔佐,瀾州百姓何愁不能有好日子過?
當然,再往上面去更有他們的帝後,自雲帝逝去之後,整個瀾州便籠罩在陰雲之中,戰火,苛政陰霾持續數年之久,瀾州能有如今翻天覆地的改變,首要歸功於帝後之治。
其實天下百姓的想法就是如此簡單,只是想簡簡單單的,有著平靜的生活,不用受戰火和苛政之苦。
誰能做到,他們自然而然便會擁戴誰,西瀾也好,天臨也罷,其實都一樣。
變了嗎?
其實,這天下什麼都未曾改變。
澹臺翰澤跪得太久,姿勢又幾乎保持著未改,整個人僵得好似一折就要斷了去,膝蓋怕也早就腫了,衣衫全被汗水打濕了,瞧著頗為狼狽。
但他的眉目,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皇后娘娘說的沒錯,心誠則靈,只要他誠心悔過,魏老會原諒他的!
「王上快裡面請,舒兒,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扶王上起來,給王上準備換洗衣物……」魏老相國顫抖著鬍鬚,朝身邊的兒子一聲低喝。
魏舒暗笑,這會兒知道著急了。
看著澹臺翰澤被請進相國府,直到完全消失,凌兮月才笑眯眯地放下帘子,白皙下顎一抬,挑釁般看向身邊的男人,將那兩個字還給他,「如何?」
北辰琰心道「真是個記仇的小女人」,卻也不得不給她豎起大拇指,「皇后娘娘教導有方,甘拜下風。」
「怎麼說的跟我作弊似的。」凌兮月瞧著北辰琰那揶揄眼神,「你這誇人的話,聽著怎的就這麼『辣耳朵』呢。」
北辰琰勾唇笑了笑,暗眸流光婉轉:「這老相國要是知道,他著了你的道,不知道會不會氣得真拿斬馬劍,將澹臺翰澤的腦袋給削下來。」
「什麼叫著了我的道,會不會說話啊你,不服輸你明說就是。」凌兮月白眼。
只是那口氣,怎麼就那麼心虛呢……
北辰琰指指外面,笑容妖孽至極,「這當街跪請的法子,不是你出的?相國府里其他人,你事先一個都沒見過?陸乘風不是你找來的?這街上看好戲的百姓,裡面有哪些是你的人?需要我挨個去指嗎?」
他算是知道了,誰若被這小女人盯上,是真長了八條腿都跑不掉!
北辰琰那是個什麼眼力勁兒,若說先前還存有疑惑,那麼如今這一個個的巧合,便一步步證實了他的猜測。
這裡所有的一切,都被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而澹臺翰澤,他只需跪在那裡即可。
突破魏相國第一道防線,自然是從內部突破,北辰琰剛才覺得熟悉,現在一下就通了,那小金孫口中的話,究竟有多少是凌兮月教的,又是怎麼教的,這事兒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
而第二道防線,就是陸乘風的到來,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澹臺雲朗的話是真的,但被凌兮月用到了關鍵時刻,起到的作用無疑是轟炸性的。
就算一棵鐵樹,都有致命弱點。
如她所料,原本堅定不移要離開的老相國一下便被撼動了!
這最後的一記『重擊』,就是武義街上諸方百姓叩請,突破了魏老相國最後的一點防線。
至於如何保證?這般真情意切之下,只要有一些「百姓」帶頭下跪請求,大家自然而然的就會跟著附和。
那些帶頭的「百姓」,當然是凌兮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