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臨的事情,我去南嶼之前,都安排好了,你放心。」說到這裡,凌兮月輕垂下眸,「只是再後面的事情,我雖然不知道,也沒特意去了解,但從王島到中州之後,沒有聽說中州三大王朝,有什麼動盪性的大事,料想也應該不會有什麼變故。」
天臨皇以太上皇的身份,在朝臨政。
若他出什麼意外,中州必定再度動盪,也很快便會傳遍天下,所以從這段時間風平浪靜的中州來看,定是沒有大礙。
天臨皇是這樣,那旁的人呢……
凌兮月的情緒忽然低落了下去,眸光失神。
北辰琰整顆心都在她心上,如何會察覺不到心愛女子的異樣?
「兮月,我們接著就回天臨,老爺子肯定也好好的,好好的在護國侯府等著你回去。」他將臂彎中的小女人輕擁在懷。
這小傢伙想家了,想外公了。
他知道,他的兮月看似冷心冷肺模樣,瀟灑隨心,實則最是重情,她更會將在意的人都掛在心尖上。
凌兮月靠在北辰琰肩窩中,將面頰緊貼著他火熱的胸膛,「嗯」著點頭,像是一個任性撒嬌的孩童,眼中蒙上一層水霧。
這個人,怎麼能如此懂她?
她是真的想外公了,還有小舅他們。
那時,因為琰,她萬念俱灰,一時顧不上所有人。
那般模樣的她,怕也是傷透了外公的心,那麼大的年紀了,還要跟著擔驚受怕,寢食不安,實在是不該。
她失憶之後,也再沒有親筆書信回去。
外公收不到她的書信,又遠在千里之外,即便知道她待在在父親身邊,也定會掛念,她真怕外公整日掛念她,憂心之下,生出什麼病來。
雖然有玄醫閣,有三娘他們,但她還是免不了擔心。
「謝謝,兮月。」北辰琰側顏輕貼著女子的發,溫柔摩挲,眸中柔情好似要滴出眼來,嗓音沙啞緩緩,「謝謝你。」
天臨本該是他的責任,自己撒手離去,丟下她一個人,卻還要她撐著天臨王朝的江山,她卻不知道,萬里江山如何,其實他並不在意。
他是心疼啊,心疼她的小傢伙如此執著,為了他苦苦堅守。
因為她撐起的,不僅僅是天臨江山,還是他的整個天下,所有的所有。
這世間最美好之事,便是歷經千山萬水,她還在原地,等著他,為他守護著一切!
「謝什麼。」凌兮月秀拳捶在他胸膛之上,從掛念外公的思緒抽離出來,臉上再度浮出笑意,抬眸對上男人的眼,「你我之間,還需言謝嗎?」
北辰琰也看著她。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一場生離,一場死別,浩劫之後,兩顆心貼的更近了。
他們的身軀也坦誠相對,密不可分地靠著,任由外面大雪紛飛,也無法冰冷他們之間的濃情熱火,反而越顯灼灼,為這一方冰天雪地增添柔情。
再後面的事,她便不知道了……
提及此,北辰琰也問出了他在喉嚨間,輾轉了幾次的話,「兮月,你怎麼會,你又怎麼會將以前的事,都忘了?」
「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你怎會變成納蘭雪衣的未婚妻?」
懷中女子身軀微凝了下,微不可察的凝固,北辰琰卻還是感覺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下意識的,很想將這話給收回去,可意識到的時候,想收回去已經來不及了。
於是,他只能靜靜地等著,沒再開口。
「是雪衣……」
凌兮月眸光忽然縹緲,她緩緩轉頭看向山洞外,看著那無盡黑暗之中,被火光映出來的無數飄絮,淺淺一聲,「是雪衣,他封印了我的記憶。」
如果到現在,凌兮月還不知道是誰對她動了手腳,她的一身醫術,就白學了,也是真蠢了。
她身上的重重反應來看,她的記憶,是被人為封印的。
而能做到這般的,只有一個人!
北辰琰眸中光影交錯變幻,但卻依舊,什麼都沒說。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做……」凌兮月緩緩沉下的凌人眼神,好似要透過那無盡黑暗,看向極北之巔,帶著質問,「我那麼信任他,他怎麼能這樣做。」
怎麼能擅自代替她,做這樣的選擇?
凌兮月呵笑,「最惱的是,我卻不能怪他。」
她能怪他什麼?
怪他讓她活了下來,才能與琰再度相遇?
她將雪衣當做知己,好友,當做可以訴說所有的親人,他應該最是了解她的啊,為什麼要違背她的心,代替她做出她絕對不可能做的選擇?
她寧願帶著那些記憶死去,輪迴往生,都不願忘了愛的人,生生世世活在混沌之中,更不願像沒了靈魂的傀儡,渾渾噩噩地活著。
他怎麼能那麼自私的,刪除她最美好的那些記憶?
沒了那些記憶,她活在這個空蕩蕩的九州世上,又還有什麼意義?
好,她可以原諒他這一次,原諒他只是為了想讓她活下去,不得已而為之,甚至於,她可以為了父親,為了外公,為了那些所有關心在意她的人,感激他。
但她卻不能原諒,她在飄雪樓那一夜,再一次封印她的記憶!
一直困頓著她的謎團解開,凌兮月什麼都想通了,知道了,她明明都已經想起來了,她愛的人就在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
難道他看不見她有多痛苦嗎?
她一次次遊走在崩潰邊緣,為了那荒唐的一紙婚約,為了那可笑的世俗世,兩族恩怨前緣,一次次違背自己的本心,一次次無視同樣痛苦的琰,一次次拋下她愛的人。
她有多痛苦,這些,他都看不見嗎?
他到底知不知道,她從來都不是為了那些世俗的東西,一次次掙扎,而是為了他啊,她唯一不想負的,是他的一往情深。
可現在,她就像被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北辰琰垂下的眸光深深,瞧不出多少旁的東西,只緊緊地環著懷中女子,用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