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夜單膝落地在那,身軀猛顫著軟了一下!
那觸在雪中的修指也開始狂顫,一點點爬上詭異的血色痕跡!
渾身涌動的黑暗,漸漸被血紅代替,似有血霧,縈繞在他身軀周圍,力量越來越強大,濃郁的血色逐漸充滿他整雙暗眸,不斷撕扯著他,在地獄和人間的邊緣徘徊。
毒王清楚瞧見,心臟咯噔一響,完了!
陰鷙眸光一陣閃爍,朝納蘭雪衣一聲怒吼,「納蘭雪衣,你們雪族不個個自命君子嗎,明知我少主血咒將發,還乘人之危,算得上什麼君子作為?」
一邊說著,他已一邊不著痕跡往後退去,「有本事改日再戰,今日暫止干戈!」
若是控制不住血咒之力,在這裡發作,所有人都會跟著陪葬!
他可不想死!
「玄夜!」凌兮月也看見了。
她看向玄夜的眸光也幾乎染成了血紅色,心上絞痛,帶著最後的祈求,咬牙,「不要打了——」隨後又望向納蘭雪衣,「雪衣,住手,求你!」
再耗費內力,玄夜絕對撐不過這一次血咒發作!
而血咒若是在這裡爆發……玄夜,雪衣,鬼族,雪族……所有人都會死。
為什麼,玄夜和雪衣,她都不想傷害,到頭來,卻又是她一點點,將所有人都推向深淵。
納蘭雪衣看著凌兮月那緋紅對來的雙眸,心上刺痛難忍,一雙墨瞳深深悲慟,好似要將她看穿:求?
月兒,若今日身處下風的人是我,你也會這般?
「哼。」玄天機一聲冷哼,怒對過去,「就你們,也配君子之戰?可笑,一窩腌臢小人,屠我雪域部落,攪我雪域安寧,居然還有臉和本尊講什麼君子之道!」
玄天機看向徒兒,「雪衣,不必和他們講道義!」
機不可失啊,這也是最後的機會,雪衣還在猶豫什麼?
可不能這個時候犯渾,對鬼族沒什麼可心慈手軟的,更不用說什麼道義。
周圍雪族和鬼族的交戰也還在繼續,雪族這邊有三位尊者鎮守,由毒王帶領的鬼族一眾,又怎會雪族的對手?
納蘭雪衣一寸寸,避開凌兮月的眼神,眸光漠然輕轉,手中的長劍折射而出的光芒,落在他清雪般的絕世面容上,映得他墨瞳幽深而黑暗。
冰冷的長劍,緩緩指向玄夜的方向。
「不……」凌兮月搖頭,唇畔咬出鮮紅的血跡來,腦中光怪陸離的畫面,閃爍得越發頻繁,幾乎快要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世界,而徹底陷入迷幻之中。
納蘭雪衣揮劍一掃,襟袖翻飛。
周圍幾十道鬼族暗影被那清光所破,慘叫著化作虛無。
落雪倒飛,徐徐升空,隨著納蘭雪衣那漆黑如夜的長髮飄舞旋動,整片雪域都好似乍然凝固成冰,有無形的氣旋以納蘭雪衣為中心,飛速匯聚而去。
天地之浩,漫天清光,盡數匯聚於他一身,殺氣凜冽!
此時,玄夜緩緩站起身來,極慢,披散在他肩頭的暗紅長發無風自動,對著納蘭雪衣,他的雙眸之中幾乎瞧不見眼白,被滿滿的血光充斥。
「不好——」
玄天機和其他兩位尊者,齊齊一驚。
「壞事了!」毒王臉都跟著青了,趁著大家都失神之際,竟向暗夜快速逃去,轉身開溜。
玄夜猛地仰頭,發出一聲龍吟般的嘶吼,似亘古而來,暗紅長發掀飛狂舞,聚集在他身軀周圍的力量,好似雷雲滾滾,一股股沖天血光纏繞流淌其中。
似要將這片皎潔大地吞噬一淨!
「琰!」凌兮月猛地睜眼,那分外陌生,卻又熟悉無比的一個字,豁然衝口而出。
只是,這一聲卻沒能喚醒快要被血咒徹底控制,陷入瘋狂玄夜。
「雪衣!」
凌兮月又是一聲疾呼。
納蘭雪衣唇瓣蒼白,怔怔地,從那失神的狀態中回魂過來。
一回眸,才發現,對面那鋪天蓋地的黑浪,已糾結成一股惡龍般的狂瀾浪潮,呈江河奔騰之勢,朝他滅頂而來!
凌兮月看著,雙瞳驟然擴大!
眼前的一切,映照在她緋紅的瞳孔之中,緩緩清晰,無限放慢,慢到幾乎靜止,一切的喧囂和紛戰都好似遠去。
整個世界,只剩下她。
這一切的一切,也都是因她而起。
該死的那個人,不是玄夜,也不是雪衣啊,而是她。
今日,若必有一人要死……凌兮月愣愣地站在原地,緩緩勾唇,萬般皆因她,因她而始,那便由她而終吧。
那毀天滅地般的力量咆哮而來,似要吞噬一切!
凌兮月輕一揮手,掙脫身邊兩人的桎梏,猶如清風飄雪飛身而出,穿過重重對陣的鬼族和雪族弟子,眸光決絕。
「月丫頭!」
「皇甫小姐!」
惶恐驚呼在耳邊響起。
「轟——」裂天巨響,震動這片雪域高空!
擴散出來的罡風,將山谷周圍粗壯古樹,盡數削平,枝葉飛濺亂天,雪花漫天融化,山水逆轉飛旋!
對面,男人身邊所有沒能及時避閃的鬼族一眾,都在這恐怖一招之中,被撕成碎片!
而這一方,那逆轉天地般的致命一招,沒有落在納蘭雪衣身上,也沒有落到雪族一眾身上,而是全數落在了……那到纖細的白衣少女身上。
整片雪域,都好似徹底寂靜下來,也慢了下來,只余那緩緩飛落的身影。
納蘭雪衣瞳孔劇顫,不斷放大,放大……
他從不知道,自己會有如此近乎於猙獰的表情,那一瞬,目眥盡裂,「月兒!」
背後的烏髮倒飛,掀起,凌亂撲向她死一般慘白的面頰,凌兮月的身軀,猶如斷了線的風箏,被那一股疾風掃出,跌入納蘭雪衣懷中,「噗」地吐出一大口鮮血,頃刻染透男人雪白的衣衫。
「月兒,月兒,不要,不,不!」納蘭雪衣摟住少女的肩,跪跌在地,喃喃搖頭,蒼白的手狂顫著,不敢去觸碰她被鮮血染紅了一半的面頰。
只輕輕一碰,懷中的人便會碎去。
這不是他要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