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美,就像蝴蝶一樣。」納蘭雪衣淺淺補充幾字,墨黑無邊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分明是一句有些幼稚的話,但從這個男人嘴裡說出來,卻那麼認真。
認真得,讓人不忍拒絕,甚至不忍以玩笑對待。
「蝴蝶……結?」理解到納蘭雪衣的意思後,凌兮月更是大跌眼鏡,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突然,她身軀猛地一震,腦子裡面似有一道閃電「嘩」地穿過。
之前的凌兮月,怎麼會知道扎蝴蝶結這東西!
有什麼東西在凌兮月腦子裡面快速閃過,卻讓她怎麼也抓不到頭緒。
難道說,之前的那個她,也是……
不對不對!
怎麼可能會如此巧,是和她同一個世界的。
凌兮月敲敲額頭,又猛地搖了搖頭,「怎麼可能……」
總感覺她忽略了一件特別重要的東西,卻怎麼也想不到是什麼。
「兮月?」納蘭雪衣就那樣在旁看著,眸光靜靜的,漆黑一片,無邊無際能吞噬所有,又好像一面鏡子一般,清晰地映出女子糾結苦惱的面容。
「啊?」凌兮月在這一聲中恍過神來,扯著嘴角勉強一笑,「哦,好。」
強撐著嘴角的笑意,她坐回到納蘭雪衣身邊,將那紮好的麻布外圈解開,再慢慢地,扎出一個蝴蝶結落在他的手背上,最後脫口而出一句話,「這算免費贈送?」
說完,她自己都驚了下,臉上笑意盡失,怎麼這麼熟悉。
納蘭雪衣也愣了下,唰地抬眸對上凌兮月的眼,漆黑瞳仁一瞬不瞬。
凌兮月閉上眼,手肘撐在案台上,手掌抵住額頭按揉腫脹的太陽穴,真是要瘋了!
她緩緩深吸一口氣,一點點吐出的時候,渾身都在輕微顫抖。
自己到底怎麼了?
難道說,是先前的那位陰魂不散嗎?
納蘭雪衣手指微蜷,濃黑的睫毛緩緩輕垂,在眼瞼處落下淺淺陰影,輕輕的一聲話語,縹緲如霧如紗,溢出薄唇,「兮月,這些日子我小心翼翼,總害怕你想起從前,但有時候,我卻又希望,你能記起從前來。」
她失去的那些記憶,不僅僅是她和北辰琰的,還有他的啊。
矛盾到極致,連納蘭雪衣都有些不認識現在的自己。
凌兮月睜開眼,對納蘭雪衣的話完全不明白。
什麼叫害怕她回到從前,卻又希望她能有之前的記憶?
誰能告訴她,以前都發生了些什麼!
「雪衣,你能告訴我,以前都發生了什麼嗎?」凌兮月抬眸,正色對向納蘭雪衣。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靈魂,這個身體以前發生的事,對於她來說都不重要,所以從未想過去了解,但現在她卻突然很想知道。
即便不是自己的記憶,但應該,能解她如今這困惑的狀態!
但此話一入耳,納蘭雪衣的身軀微不可查地輕顫了下,他寂靜眸光輕抬,落至凌兮月身上披著的那件墨黑斗篷上,還未緩解過血色的薄唇,輕抿成一條緊繃唇線。
落在他身上暖暖碎金般的光芒,也逐漸暗淡下來。
「雪衣?」
凌兮月眸帶疑問。
「兮月,過去如何都已不重要……」男人終於開口,他緩緩伸出手,那扎著繃帶冰涼的手,抓上女子纖細的手,緊緊握住,此時終於能感覺到那撕裂般的疼意,劇痛難忍!
男人嗓音微顫,充滿著希冀。
可好?
那最後兩字,更是帶著小心翼翼的詢問。
「雪衣……」凌兮月喉嚨里像塞滿了棉花一樣,窒悶無比,她試圖將手掙出來,但男人握得很緊,她一掙扎,那剛包紮好的傷口又滲出血來。
「別用力,你的手!」她瞪著那不斷擴大的鮮紅,懊惱提醒。
他真的不想要這手了嗎?
凌兮月渾身無力,從未如此為難過。
納蘭雪衣蒼白的嘴角輕勾,「母親來信說,極北雪域已經穿上了嫁衣,千里紅鸞,師尊們已經開始準備我們的婚事,我們回雪域就成親,好嗎?」
成婚?
那她就再不能對玄夜有任何……
凌兮月心臟咯噔一響,似被冰錐擊中一般,渾身驟冷。
瞳孔微散,幾乎是在納蘭雪衣話音落定的同時,她猛地抽出手,人也從座位上一彈站起,朝後跌退了幾步,遠遠離開,面色也跟著瞬間一白。
案台邊緣的藥瓶,被她這一劇烈的動作帶下,落地「噼里啪啦」一陣脆響,摔得四分五裂,到處都是,滿地碎片折射出晨曦的耀眼金光,刺得人雙眸劇痛。
乍然脫手的她站立不穩,以手快速撐在了旁邊的書架上,才將自己的身軀穩住,震得那書架又一陣「嘩啦」震動。
這一陣「噼里啪啦」混亂的響動,在安靜無比的閣樓中傳出,激得人耳膜都一陣生疼。
納蘭雪衣看見她的動作,原本就沒什麼血色的容顏,褪去了最後一點餘溫,那落空的手無力的蜷了蜷,似乎在試圖握住那如何也抓不到的空氣。
剛纏好,雪白的布帶,也滲出淺淺血色來,那麼刺眼。
但這鮮紅的色澤,是目之能及的,那看不見的地方,心臟收縮幾乎停止跳動,一滴滴落血,直到乾涸。
回過神來,凌兮月才意識到自己這反應有多傷人!
雖然真的是無意識的,想要逃離,避開這個話題,這個人,連她自己都來不及控制,但瞧眼前男人那毫無血色的容顏,慘白得嚇人唇角……凌兮月頓時愧疚不已。
自己剛剛這是做了什麼?
她是雪衣的未婚妻,他要準備婚禮,不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嗎?
她卻在他歡喜告知她的時候,做出這麼傷人的舉動,最重要的是,她還想著別的人,還是一個僅一面之交的仇敵之子,連她都有些唾棄自己!
凌兮月走回去,失去血色的嘴角微微有些顫抖,「雪衣,我,我……」
可任由她如何決心,都依舊說不出答應的話。
她甚至還是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