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凌兮月心上驟沉,沉默了一下,「他在哪。」
容佩指了指最高的那處精美閣樓,「派出去的人一直沒有消息,雪衣很擔心,也跟著出去,一整晚都在找你,怕你被鬼族的人挾持了,雪衣還去探了鬼族的宗祠,這也才剛回來。」
聽說遇到了玄夜和鬼族的兩位司命,雖然聽說這丫頭機敏過人,體內還有大祭司的數百年功力,但面對的是玄夜和鬼族的兩位司命,還是免不了擔心。
還好還好,人總算是完好無損的回來了!
凌兮月眸光又沉了幾分,「佩姨我沒事,只是追……」她頓了一下,轉口道,「在城外迷了方向,遇到點小問題,所以只能等天亮了再回來。」
「沒事就好。」容佩放下心來。
凌兮月點頭「嗯」一聲,便朝那閣樓過去。
飄雪樓在整個潮山城的建築風格,可謂是別具一格,以原木色和雪白為基調,有著古樸大氣的威儀感,亦有著江南小調的旖旎精美。
三重樓閣頂部,簡約的桌台茶具,書架案椅。
雪白的幔帳被萬丈霞光點綴出細密碎金般的色彩,撩動它的微風卻有些清冷,一陣陣穿入閣樓之中。
凌兮月走進門邊,腳步頓了一下,帶得那紗幔一陣輕揚。
她頓了一下,突然有種不敢再踏進去的矛盾,這裡面有她更加承受不起的東西。
「佩姨?」男人清雅溫潤的嗓音,此時帶著一點些微的沙啞,疲倦,淡淡傳出,卻仿佛壓抑著無盡的憂鬱,即將噴涌而出,「還沒有兮月的消息嗎……」
凌兮月抿抿唇瓣,輕手輕腳緩步進去。
看著以手抵額,輕閉著眼,面色疲倦坐在案台後的男人,好像漫天雪域之中,孤零零漂浮在那的一片冰花,窗外碎金般的霞光映在他身上,不顯溫暖,反顯得越發清冷孤寂,「雪衣,是我。」
納蘭雪衣唰地睜開眼,濃密睫毛瞬間染上初晨的金光點點,看過去,「兮月。」
他起身,步伐比平日快上數倍,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凌兮月身邊。
「你沒事吧?」雙手復上她肩頭,墨黑雙瞳定定打量向她。
凌兮月是真沒見過納蘭雪衣如此,可以稱得上「倉皇」的模樣,完全不像他往日,淡漠孤冷,一副泰山崩於眼前,也能安坐如山的仙人姿態。
「沒事沒事,我能有什麼事啊。」凌兮月咧嘴一笑,將話語放輕鬆,「是我不好,讓你和佩姨他們擔心了,遇到一點意外,暫時沒脫開身。」
不知道為何,凌兮月總覺得,他今天的眼神有些古怪,裡面夾雜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除了最為濃烈的擔憂之外,似乎還有那麼一點點「害怕」。
而這種害怕,不是害怕她有危險,似乎是在害怕別的問題,讓她摸不准到底是什麼。
那話語,也帶著一點模稜兩可的試探,意味不明。
「當然是真的。」凌兮月扯著嘴角笑了笑,一邊擺開手,順勢,不著痕跡地,將納蘭雪衣靠在她肩頭的手掙開,一邊看了看自己全身上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放心放心,我逃命屬最厲害的!」
「打不過我還不知道跑嗎?」
「我這要是開溜起來,這世上還真沒幾個能逮住我的人……」
只是她那調侃的話語,並未讓納蘭雪衣的面容,有半點輕鬆痕跡,相反,他的眼神越發晦澀難懂,讓凌兮月又回到了那尷尬侷促的境地。
「兮月……」納蘭雪衣的嗓音有些乾澀。
那雙墨黑的瞳孔,好像深夜的天空,又像是一面鏡子,能映出她的影子來,那麼清晰,那麼明顯。
玄夜到底是什麼人,鬼王之子?可他為何會和北辰琰如此相似,兮月見到了他,和他待了一整晚,她是那麼的反常,從見到玄夜的那一刻開始。
他不是北辰琰!
兮月又真的沒有想起什麼?
或許凌兮月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她從昨晚到現在,所有的行為都亂了套,但納蘭雪衣卻看得清楚,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一個深愛著她,滿眼都是她的男人的角度!
「雪衣……」凌兮月眸光一暗,似乎決定了什麼一般,她抬眸對上男人的眼,「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告訴你,只是你可能沒辦法接受。」
「但我想,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娶我,哦不,應該說是真心想要娶凌兮月,以前的那個我,我應該告訴你。」
納蘭雪衣看著她,一直沉默。
他如櫻如雪般的容顏,此時微微有些蒼白,白的近乎透明。
凌兮月擰眉,她想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口,「以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所以你也忘了吧,真的對不起,但我不是她,不是你想娶的那個人,我對你,也是始終只是知己朋友的感覺,就如兄長一般。」
她看著他,眼神充滿著期待,「你,能明白嗎?」
或許,雪衣執著的是和他青梅竹馬,定下婚約的凌兮月,而不是她,這個如今連她自己,都感覺要分裂開的外來者。
之前還只是夢境中隱約,但是遇到玄夜之後,她真的感覺自己要被這種感覺撕裂了!
納蘭雪衣原本就有些沒有血色的唇瓣,又白了幾分。
「不,是你。」納蘭雪衣淡漠的嗓音,帶著一種肯定,這種肯定,不僅僅是因為,他親手封印了眼前這個女子的記憶,更因為他心底的感覺,「兮月,一直都是你,從未變過。」
不管她變成什麼模樣,記得那些事情與否,他都能認得她。
凌兮月閉了閉眼,心亂如麻,不能直接嚴明怕被當成一個外來的怪物,一時有些急了,「雪衣你為什麼就是不明白呢,你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真的不是你喜歡的那個人。」
「不明白的那個人是你啊,兮月。」納蘭雪衣後退一步,單薄身影似乎踉蹌了一下。
凌兮月這才察覺到納蘭雪衣的異樣,一眼掃去,大片血色痕跡刺入她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