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兮月清瞳徒然一擴。
是琰!
是琰的聲音!
不是她的幻覺!
凌兮月側頭,驀然回望。
「兮月!」男人暗啞磁性的嗓音,幾乎已是咆哮,穿透海面的狂風波瀾而至。
裹著水霧的海風,撩起她烏黑的髮絲,凌亂扑打在她精緻的面容上,可她此時已無暇顧及,整個人的心神,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凝聚在遠處,那快馬急來的人影身上。
凌兮月的船,已使出海灣大概有半海里的距離,不過岸邊的人影,還是隱約可以看見的。
更別說北辰琰的身影,凌兮月更是熟悉到骨子裡。
「琰?」瞬間,凌兮月眼中蒙上一層水霧。
這傻子,他怎麼到這裡來了?
一襲黑袍的男子,快馬加鞭,順著嶗山沿海線上的山石小徑,一直朝外海的方向奔跑,乘風而去,速度快到極致,頭上的長髮在空氣中,幾乎繃成直線。
「琰!」
凌兮月終於控制不住,呼喊出聲。
她雙手死死抓著船身欄杆,纖臂都輕輕顫抖起來,極力控制自己,才忍住不跳下船去。
北辰琰心中一直都有種直覺,凌兮月就在他身邊不遠處,直到聽到這一聲回應。
他眸光四下搜尋,終於在遠處的樓船上,看見了心愛女子的身影。
「兮月!」北辰琰勒馬驟停。
是兮月?
終於找到了!
北辰琰先是驚喜,見凌兮月安然無恙,他鬆一口氣,一直提在嗓子眼的那顆心,也一下鬆了下來,可緊接著,他冰眸之中有濃濃的慍怒之色,升騰而起。
「兮月,回來。」
一字一句,從牙縫中擠出。
北辰琰高坐戰馬之上,影子被夕陽餘光拉長,冰眸之中似有兩簇火焰綻起。
凌兮月移至船後,最末端處,她伸手捏著旁邊的旗杆,狠狠一緊,「琰,你快回去,我有一點事情要處理,不需要多久,很快就回來。」
她的嗓音儘量平和,讓北辰琰先回去。
「皇上。」馬隆,衛祺還有影一,在這個時候都追了上來。
幾人順著北辰琰的眼神,看見凌兮月之後,都是一喜。
老天爺啊,終於是找到人了!
「娘娘,你還是快回來吧。」馬隆都快哭了,他御馬靠上前端崖坡,扯著嗓子就開始嚎,「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好嗎,皇上這些天找不到你,都快急瘋了。」
凌兮月紅唇緊抿。
她不能回去,若是現在回去,琰定然不會允她……
這時,早已聽得動靜的納蘭雪衣,緩緩踱步出艙,走至凌兮月身邊站定,一襲白衣勝雪,和身邊的少女站在一起,是那麼的養眼相襯,讓人拍手稱絕。
但這一幕,落到另一個人眼中,就不是那麼和諧了。
刺心!
北辰琰的雙眸,幾乎是一瞬間,就紅起來,緋色似火,就似染了血的紅楓,他的嗓音,也跟著暗沉了幾分,仿佛能聽見磨牙的聲音,「兮月,你給我回來。」
那是他在凌兮月面前,從未有過的嚴厲語調。
「又是這個人!」馬隆一眼認出了納蘭雪衣,瞬覺不妙。
皇后娘娘雖然在信中有所提及,卻是沒有說,是和這男人一起離開!
衛祺瞧著,完全不知其中緣由的他,更是一臉迷茫。
這到底怎麼回事?
凌兮月聽著北辰琰那沉沉的語調,又看了看身邊的納蘭雪衣,眉梢漸緊,一時真有些糾結起來。
納蘭雪衣的眸光,與北辰琰隔空一對,雙眸交錯,一個冰藍染血,一個漠然無波。
對上的剎那,波瀾起伏的海面上,好似有火花「噼啪」炸響!
隱約的,電閃雷鳴!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所有人都能聞到那無形的,濃濃的火藥味……
但兩人的眸光,也只是那一剎那的對視,蜻蜓點水般的,不經意一個交錯,並未作任何的停留,隨後便齊齊的,落在船尾的白衣少女身上。
「過此再無。」納蘭雪衣轉身,在凌兮月耳邊的位置,輕輕落下這四個字。
雪衣背影,淡然如風。
聽得這幾個字,凌兮月輕咬了下嘴角,硬著頭皮,抬眸對上北辰琰的灼灼視線,「琰,你先回去,我真的有點事需要辦,我會儘快回來的。」
北辰琰眸光一顫。
眼前的船,根本沒有停下,漸行漸遠。
北辰琰心裡一下就慌了,剛剛陰沉慍怒的口氣不再,轉而帶上了一點小小的祈求,「兮月,你是不是怕那些人再尋麻煩,你是不是擔心,我們沒辦法應對?」
他瞧著凌兮月遠去的身影,口氣有些急促,生怕惹惱了她。
「忘了我們說過的話嗎?不管有什麼事情,都要一起去擔,這都是你自己說的!」同時,北辰琰快馬朝前方峭壁繼續追去,試圖離她近點,再近點。
什麼連累,什麼暫避鋒芒!
他不怕拖累,和兮月不應該是夫妻一體嗎?
「琰……」凌兮月看著心愛男人的模樣,是真的恨不得立刻撲下船去,回到他身邊。
她不想說真正的原因,只是藉口不累及天臨,暫時避開皇甫家族的人,沒想到,這傻子當真了。
「皇后娘娘,你就回來吧,我們都不怕,大不了就是一死!」馬隆都看不下去了,跟著幫腔,又道,「皇上晝夜兼程趕來,已連續七天沒合過眼了,你真的忍心嗎?」
他大喊,試圖讓凌兮月回心轉意。
也實在不明白,到底有什麼重要事,一定要離開,更何況,皇上都已經追到這裡來了……
凌兮月牙齦緊咬,真是從未如此煎熬為難過,一向做下決定,就堅持到底的她,也是第一次,如此猶豫徘徊,隨著船舶離山彎越來越遠,她的心也跟著發慌起來。
回去……
凌兮月腦子裡面剛冒出這一個念頭,便被她猛一下搖頭,打消了去。
北辰琰的馬,已走至懸崖邊上。
再往前去,便是丈高峭壁,已經走到海灣凹槽的頂端處,浪潮洶湧拍打在峭壁之上,逼得他不得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