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奮人心的呼喊聲,隨風直上,盤旋在郡守府上空,久久不散。
凌兮月回到藥棚,解開身上的黑色披風,順手遞給影一。
「主上,神機閣那邊也有消息了。」影一接過披風拿著。
凌兮月揉揉眉心,「那邊的事情暫時先擱一擱,解決了西陵墨謙這邊再說。」
「西陵墨謙行事一貫狠絕,焚城這樣的事,他還真幹得出來。」馬隆緊跟著進來,老臉嚴肅道,「上一次遼州一戰,他直接活埋了敵軍五萬餘人,不留一條活口,這一次,他看著也不像虛張聲勢。」
凌兮月點點頭,「不管怎樣,都絕不能讓他進城。」
救治瘟疫,焚城是最愚蠢的辦法!
凌兮月餘光一掃,瞧見那木桌上擺放整整齊齊的一百副湯藥,眸光閃了閃後,看向馬隆,「你也去城門處吧,仔細盯著,西陵墨謙心思狡詐,定要防止他偷襲。」
三天時間,幌子而已。
「是——」馬隆一點沒察覺到其他,得令離開。
馬隆離開後,凌兮月偏首給影一一個眼神,影一遲疑了下後,才慢吞吞的去往門邊守著。
凌兮月走到木桌前,用刀片在掌心劃開一道小小的傷口。
一滴,兩滴……
挨個在一百副藥液中,她滴入自己的鮮血。
這情形,若是讓馬隆這些臣子看見了,那還不翻天?
殷紅似楓葉的色澤,從少女指尖滑落,沒入那一碗碗湯藥之中,散開淺淺的漣漪,隨後徹底融入其中,不見任何異樣,平常得似什麼都沒發生改變一般。
凌兮月面色淡淡,連眉梢都沒皺一下,面不改色。
「來人。」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傷口後,她揚聲一喚。
門邊立刻有醫工聞聲進來,「娘娘。」
「將這些藥,送去給病勢最為嚴重的病人,分一日三次服下。」凌兮月嗓音淡淡,若無其事的吩咐下去。
恭順低頭。
陸陸續續有醫工進來,將桌上的藥湯端走。
最後一名醫工退出去後,影一立刻快步進來,口氣緊張,「主上,你沒事吧?」
凌兮月看了一眼掌心的小小傷口,好笑,「這點血,能有什麼事,別搞得那麼緊張兮兮的。」
心中也樂觀一笑,就當是獻血了……
不然,還能怎麼辦?
可影一一點都不覺得好笑!
他那張本就冷峻的臉,此時是嚴肅得要滴出水來,一向話語不多的他,碎碎念道,「主上,你不能一直靠這樣的辦法,來救大家啊,一天兩天沒事,若是十天半月,你如何能受得了?」
說句沒心沒肺的話,那些人死了就死了,和他有什麼關係,但主上一定不能出事!
主上這段時間,本來就殫精竭慮,常是晝夜不休,身子處於極度疲乏的狀態,還這樣放血,不是雪上加霜!
再加上西陵墨謙在外虎視眈眈,如今的危險處境,主上再這樣傷自己的身體,若有個萬一……
「你什麼時候也會說教了?」凌兮月笑瞅著往日似悶葫蘆一般的影一。
影一抿唇,好半天,憋出一句,「屬下是怕,沒辦法向各位閣主交代啊。」
凌兮月撕開一條白絹,慢悠悠的將自己掌心的傷口纏起來,拍了一下他胸膛,「放心,我自有分寸,知道適可而止。」
但現在,在允許的範圍內,能救一個是一個吧。
凌兮月都這樣說了,影一也不能說什麼,擰著眉頭沉默了會兒後,默默地退到了一邊去。
湖州青城的瘟疫橫行,傳播速度前所未有的厲害,本就牽動著天下三朝,無數人的心神,如今,這天臨王朝與龍翔王朝又展開了對峙,戰火一觸即發。
瞬間,各方消息漫天飛竄。
各方勢力亦是蠢蠢欲動,風雨欲來。
青城關外,十里長亭,寂月如水光芒輕灑。
男子一襲雪衣,披著漫天月華靜靜站在亭前,墨黑似水的長髮披散在腰間,遠方城樓之上,密集的火焰似長龍飛舞,而他周圍卻隔離了喧譁,寂靜的能聽到清風落葉的聲音。
「皇甫小姐?」
背後,響起蘇北詫異的聲音。
納蘭雪衣眸色淡漠如冰,眺望著遠方,面容之上沒有任何波動。
皇甫淺語一襲錦衣,在夜色中鮮紅似火般,襯得她原本就清麗的面色,越發冷傲逼人,如月下仙子,也確實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絕色佳人。
她身後,跟著兩個黑衣人。
蘇北一臉警惕,加不爽,加各種奇怪看著皇甫淺語。
「納蘭雪衣。」皇甫淺語手持龍吟劍,走到他身後,笑意淺淺一聲。
說著又看看他身邊的少年,隨口也道句,「蘇北,好久不見。」
蘇北「呵呵」回應她,眼睛都皺到了一塊兒去。
皮笑肉不笑……
長亭前的男人眸光收回,濃黑的睫毛垂下,蓋住瞳中的漣漪痕跡,恢復一貫的淡漠冷然。
皇甫淺語心上緊了緊,面對這個看似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的男人,她卻總覺著有幾分緊張感,更不喜歡他那冷漠,卻仿佛能將所有,都看得透徹入骨的眼神,讓人恨不得找個地縫躲下去。
這也她很排斥這份婚約的原因之一……
她喜歡的,是墨謙哥哥那樣,溫文爾雅,如春風洋溢的男子。
「皇甫小姐大駕光臨,有何貴幹。」不溫不火的語氣,也有著最基本的尊重。
蘇北眸光斜瞅著皇甫淺語,這女人果然來了中州。
依他看,這場瘟疫怕真是和她,脫不了干係!
皇甫淺語很惱火納蘭雪衣那冷冰冰,又直截了當的態度。
但沒辦法,她將火氣憋住不發,轉為熱絡的笑容,「剛剛我的隨從稟告說,在青城瞧見了納蘭公子,我還不信,就想著親自過來瞧瞧,沒想到,還真是你。」
納蘭雪衣靜靜的看著她,抿唇不語。
「……」現場寂靜得連清風穿亭的聲音,都清晰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