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路向北,出了內城,便是京城的北外城區,再往北,就是綿延百里的鳳凰山,馬蹄如飛,踏過鋪著青石磚的小巷。
秋蘭緊盯著石磚地面,忽然間目光一動,心跳驟然加快。
機會來了!
前方的地面上,有一個用落葉拼出來的特殊字樣。
穆西以前給她寫信,或者留字條的時候,總是這樣落款。
一定是穆西來了,他來救她了。
緊接著,只聽「咔嚓」一聲響起,駿馬的一隻前蹄,踏在了一塊碎裂的石磚上。
馬身陡然失衡,發出一聲悽厲的嘶鳴,馬上的黑衣人正是戒備鬆懈的時候,不虞有此,身體一輕,便被駿馬生生甩飛出去。
危機關頭,求生本能占據了上風,黑衣人根本顧不得秋蘭的死活,立即運起內力,以雙臂保持平衡,試圖把傷害降到最低。
畢竟這種情況下的墜馬非常危險,如果什麼都不做,就算是沒受傷時的他,都有可能當場殞命。
秋蘭就那三腳貓功夫,一扯就崩的花架子,便任由自己被甩飛出去,卻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果然,人還在半空的時候,另一道人影從小巷旁飛了出來,凌空接住了她。
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溫度,卻讓秋蘭瞬間熱淚盈眶。
她就知道!
穆西緊緊抱著秋蘭,穩穩落在青磚地面上。
見懷中的少女並無大礙,那一顆高高提起的心,方才落了地。
秋蘭何嘗不是如此,所有的恐懼和委屈,此時全都發作了出來,像孩子般哭了起來:「你怎麼才來……」
穆西心疼起了,又是自責又是憐愛:「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秋蘭,沒事兒了……」
秋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道:「我要吃吉祥齋的點心,三盒!」
「好!」這時候,她要什麼他都會答應。
「好……不,咳咳,那裡不能去!」總算找回了幾分理智,穆西不敢再去看懷裡的小祖宗那雙讓他沒辦法拒絕的眼睛,趕緊把人放下,看向正準備逃跑的黑衣人。
「血沉香,現在,咱們該算一算總帳了!」
黑衣人雖然及時施展了輕功,但因為先前就受了重傷,身體虛弱,哪怕已經很小心了,仍然摔傷了踝骨,勉強站起來時,雙腿如針扎一般痛。
明知自己逃不了,只能拼死一戰了。
說不定,還能在遠處的郡王府侍衛追上來之前,解決了穆西。
他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柄軟劍,迎上了穆西的刀。
刀光劍影,破空聲呼嘯,小巷裡落葉飛揚。
秋蘭躲在一尊石獅子後面,緊緊捂著嘴,生怕一不小心驚叫出聲,分了穆西的心。
黑衣人敢對郡王府的縣主出手,的確武功高強,哪怕已經是重傷之身,劍法仍舊凌厲無比,不僅架開了穆西一開始的刀,還險些傷到人。
穆西臉色一沉,立即轉變了策略,動作沉穩了許多。
不再強攻,而是以防守為主。
他知道,黑衣人的打法根本不可能長久,時間在自己這一邊。
果然,隨著時間的流逝,黑衣人的招式漸漸放緩,雖然看上去,仍舊是黑衣人不斷攻擊,穆西只能防守,但處於交手中的兩人都明白,占上風的其實是穆西。
然而,就穆西覺得,自己已經穩操勝券,勝利在望的時候,斜刺里忽然衝出了一道纖細的白色人影。
那是一名白衣女子。
她合身撲到了穆西身前,後背恰好被黑衣人的軟劍刺穿,鮮血瞬間染紅了衣裙,白衣女子軟軟倒了下去。
穆西和黑衣人雙雙一愣。
隨即,黑衣人大喜過望,立即棄了劍,轉身便逃。
穆西卻是暗罵晦氣,若是這女子不多事,他很快就能拿下黑衣人,但這女子如今替他擋了一劍,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要是不管這女子的死活,只顧著追拿兇手,實在說不過去。
略一遲疑,穆西只能放棄追敵,留下來處理這女子的傷勢。
但看清楚她的面容時,驚訝道:「怎麼是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白衣女子臉色蒼白,楚楚含淚地看著穆西,可不就是那位從牡丹樓里逃出來,被穆西和秋蘭救下的姑娘?
她虛弱地笑了笑,像是十分慶幸道:「穆統領,別管我,你……你沒事就好!」
「你……快別說話了,我先幫你拔劍,你忍一忍!」穆西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連忙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給這女子服下一粒,然後檢查劍傷。
這一劍的位置很兇險,差一點兒就會刺穿肺葉,白衣女子能保住這條命,運氣著實不錯。
秋蘭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又遇上這個陰魂不散的白衣女子,她雖然不喜歡她,卻也不能見死不救,怏怏上前幫忙。
穆西封住了白衣女子幾處穴位,止住了外涌的鮮血,而後飛快地拔出了劍,秋蘭立即在在傷口上撒上止血藥粉,用布條勒緊。
白衣少女慘叫了一聲,直接疼昏過去了。
等秋蘭和穆西少女的外傷處理得差不多了,郡王府的侍衛終於趕到了。
侍衛統領急急問:「穆統領,您怎麼在這裡,那賊人呢?」
穆西黑沉著臉,指了指血沉香逃離的方向:「他往那裡逃了,你們立即去追!」
郡王府侍衛不敢耽擱,立即行動起來,沒多會兒,又有大批人馬趕到,他們是穆西麾下的禁軍,路上看到了穆西的信號,一路追過來的。
可惜卻來得太晚了些。
好似老天都在幫著那個血沉香。
穆西越發氣悶,讓人留下了十幾名禁軍,保護秋蘭和白衣女子,自己帶著剩下的人,親自追了上去。
被留下的禁軍都認得秋蘭,對這位和自家統領兄妹相稱的女官十分客氣。
一人恭敬道:「秋蘭姑娘,您可要回宮?」
秋蘭擦了擦眼角的淚痕,搖了搖頭,指了指地上昏迷的白衣少女,不怎麼情願道,低低道:「找一輛馬車來,把她也捎上,先回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