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驟雨,天空被重重烏雲遮得密不透風。
南邊別宮各種華貴的擺設,被雷鳴閃電映出幾分鬼魅,天臨皇也受了不輕的傷,在此修養,可像是被遺忘孤立了般,作為一國之君身邊卻只有一名御醫和宮女伺候。
此情此境,難免讓人生出一點淒涼感。
深夜,殿內只留了一盞宮燈。
暗影婆娑,重簾捲動。
「哐——」
這突來的一聲,在雨夜驚得伺候的小宮女一聲尖叫。
丈高的殿門被人重重一腳踹開,在不斷晃動的殿門外,站著一道頎長身軀,逆著天空落下的森白光芒,像是一尊來自地獄的暗夜修羅。
天臨皇驚坐起身,「琰兒?」
他眸中瞬間升起一抹喜色。
「滾出去。」北辰琰低啞嗓音似魔。
那名御醫和宮女立馬收拾退下,幾乎是連滾帶爬離開,瞧著那恐怖的陣仗,是真的打心底發悚。
「琰兒,你沒事了嗎。」天臨皇從龍床上起身,快步過去,滿眸滄桑之中終於現出一抹歡喜之色,大鬆一口氣,「真是太好了!父皇總算能放心了,你沒事就好。」
天臨皇這幾日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一直在擔心北辰琰的情況。
那天的樣子,是真的將他給嚇到了,他一直都想去看北辰琰,可被馬隆還有一幫不知來歷的高手阻攔,身為一國之君的他擔憂之餘,確實也有些憋屈。
可愛子昏迷不醒,命懸一線,這個時候他也不想去計較那麼多。
現在看見北辰琰相安無事,天臨皇懸起的一顆心也總算落了下來,長吁一口氣,暗道沒關係,長痛不如短痛。
就這一次,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這天下,什麼樣的女人沒有?
天臨皇自顧自想著,卻沒看見,北辰琰手上握著什麼……
「嘩——」
此時一道閃電劈過墨空,映得大殿森白亮堂一片,同時,也映出北辰琰那雙似羅剎般兇狠的冰眸!
天臨皇步伐猛地一頓。
破風聲響,寒光迎面襲來,逼得他快步倒退,最後跌在龍床下的台階上,而那柄利劍,驟停在他眉心前不足一寸的地方,持劍之人的眼神,比那利劍的溫度還要冰冷。
「琰,琰兒,你瘋了嗎!」天臨皇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手肘撐著身軀不斷往後退,厲聲怒喝,「你看清楚,你想幹什麼?我是你父皇!」
北辰琰緋紅似火的唇瓣溢出一抹殘忍的笑意,輕喃,「你是我父皇?」
他揮劍直指眼前男人,一步步跟著逼近,笑得讓人毛骨悚然,「你向兮月刺出那劍的時候,你怎麼就沒想過你是我父皇,而那是我最愛的女人!」
男人雙眸眼角的位置,有一種詭異的血紋似翅狀散開,映得他冰藍的雙眸現出一抹妖異。
天臨皇從未見過自己兒子如此瘋狂的模樣,聞言卻更惱火至極,怒目以對,「只是一個女人而已,難道你想為了一個女人,弒君殺父嗎!」
「那是我的命!」伴隨著毛骨悚然的低吼,北辰琰一劍揮下!
「噗——」
利刃划過血肉的聲音。
溫熱的液體飛濺,染紅了旁邊冰涼白玉地磚,刺眼之極,天臨皇胸膛被拉開一道血口,皮開肉綻,他厲眸大瞪,難以置信的死死盯著自己涌血的地方!
「琰,琰兒,你冷靜一點……」天臨皇此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這個兒子的可怕,掙扎著不斷後退,「你怎麼就不明白,父皇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啊。」
伴隨著那話音落下的,還有兇狠一劍!
天臨皇一聲痛叫,捂著血流不止的胳膊渾身都顫抖起來。
「兮月救了你,她拼盡全力救你,你卻要了她的命!」北辰琰完全瘋了一般,長劍滴血,失神喃喃,「那麼高的地方摔下去,她該有多痛,你這條命,不如就還給她罷?」
話音落下的瞬間,揮手又是一劍。
讓人頭皮發麻的「噗嗤」聲響,那腿上再多一條血口!
到這個時候,天臨皇絲毫不懷疑,自己今天會死在自己這個兒子手中。
「嘩——」
電閃雷鳴!
外面瓢潑大雨,狂風陣陣。
北辰琰冰藍的雙眸都漸漸變成了鮮血的顏色,詭異的血紋順著他的眼角,沒入墨黑的髮絲之中,「外面的風那麼大,那裡的水那麼急,月兒肯定很冷……」
「啊——」天臨皇的痛呼。
若是知道,他的一念之差會造成今日這種後果,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動凌兮月一根頭髮,可千金難買早知道,此時再說這些都已於事無補。
難道是上天註定的嗎?
都是報應,天臨皇絕望之下,不由得發出慘笑一聲,這樣也好,他活著的時候不能和雲兒廝守,至少死的時候,他可以陪著她一起,長埋西山之上。
不,不可以!
可他不能讓琰兒背負弒君殺父的滔天大罪!
「北辰琰,你真的要弒君殺父嗎!」天臨皇咬牙大喝,試圖喚醒兒子的理智。
北辰琰飄忽的眼神終於匯聚在了一起,看向手中染血的長劍,輕輕一語,「不。」他忽然一笑,絕美面容卻似魔鬼般駭人,「皇上在西山遇刺,身受重傷,再難處理朝政,從此之後,便在西山行宮修養身體。」
天臨皇眸子瞳孔劇烈一縮。
這是要幽禁他?
北辰琰那一劍劍下去,兇狠至極,卻也都避開了要害,所以天臨皇身上的傷看著恐怖駭人,但若及時救治就不致命,只是這父子關係從今以後,再難挽回。
北辰琰恨眼前人,但他最恨的是自己。
是他沒能保護好兮月!
「兮月若回不來,皇上就一直在這好好休養身體……」北辰琰轉身,拖著那染血的長劍,一步步緩緩往殿外走去,那張精美絕倫的臉上面無表情。
「嘩——」
驚雷炸響,貫徹九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