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納蘭雪衣只說了兩個字。
窗外天穹黑雲壓頂,海上風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外面風聲四起,屋內亦然,穩婆,醫護,丫鬟,婆子,十幾個人擠了滿滿的一屋子,猶如戰場一般。
醫工端著一大碗血紅的湯藥進來,「納蘭公子,這是你方才吩咐煎的藥,好了!」
「分三劑。」納蘭雪衣頭也不抬。
「是!」
「先扶小姐喝一劑。」男人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冷然。
「好好。」穩婆扶著凌兮月,將那一小碗湯藥,餵她喝下去。
「兮月,你先忍著點,可能會有點痛,但我必須將你渾身筋脈打通。」納蘭雪衣一邊運針,一邊安撫凌兮月,徐徐嗓音,猶如二月清風,能撫平一切浮躁和喧囂。
凌兮月躺在床上,強烈的痛感撕裂著她,只覺整個人要從腹部被撕裂成無數塊,渾身已被汗水濕透。
「嗯,嗯……」微不可聞的輕吟,從嘴角溢出。
她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再痛都不算什麼!
皇甫蒼執扶著妻子站在外屋,還有冷楓,蘇北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著。
雖然有了鬼枝石斛,還有醫術卓絕的納蘭雪衣在旁,但大家還是忍不住擔心。
因為就算是普通女子,生孩子也都是在鬼門關走一遭。
更何況凌兮月這種情況!
「啊……」
一聲痛呼傳出,大家的心臟都跟著顫了下!
「哎喲我的天。」姜舒蘭眼淚在眸中打轉,一手捂著胸膛,覺得腦中缺氧。
皇甫蒼執趕緊扶穩妻子,擔心她的身子,「舒蘭,你就別在這裡了,我守著小姐這邊就是,你回依蘭院休息,有什麼消息,我會立刻派人通知你的。」
皇甫蒼執也沒辦法,只得緊了緊胳膊,將妻子整個摟在懷中。
冷楓面色冷得跟什麼似的,嚴肅得沒有半點表情,眼皮子卻是控制不住一陣狂跳。
自家小姐是個什麼脾氣,他最是了解,就是被捅上十幾刀,都絕對不會吭半聲,如今竟叫得如此慘烈,這該是何等痛苦!
「天啊,天啊……」蘇北雙手合十,在屋內不停地轉圈,唇瓣哆嗦。
「你能不能坐下不動!」冷楓忍無可忍,咬牙切齒一句。
蘇北瞪過去,「你以為我想啊!」
他也得控制得住啊!
可就在這時,一名護衛弟子從外匆匆而來,「蒼執事,屬下覺得外面有些不對勁,剛發現了一名鬼嬰的蹤影,怕是鬼族的人想趁機上門尋釁。」
「什麼?」皇甫蒼執森寒一聲。
好個鬼族,什麼時候不來,偏偏這個時候找上門,看來早有預謀!
「放心。」接受到皇甫蒼執的眼神,蘇北趕緊代替他,扶住姜舒蘭,屋子裡面躺了一個,在鬼門關前打轉,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在倒一個。
不然就更亂了!
「冷閣主,你守好這邊。」皇甫蒼執闊步出門。
「我知道。」冷楓緊跟著跨出外屋,將大門合上,給外面暗處的百道影子一個眼神示意,加強戒備。
「啊……」
內屋又傳出凌兮月的痛呼。
望海閣外,一襲紅衣似火的玄冥,白髮飄飄,絲絲縷縷撲面,襯得他妖精般的容顏,越發魅惑動人,「去吧,本公子跟你說的機會,就是現在,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皇甫淺語看著望海閣,「凌兮月,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若當著凌兮月的面,將她費勁千辛萬苦保住的孩子,活活掐死,那滋味,應該比死還痛苦吧?
只是這樣想想,皇甫淺語便覺渾身舒適無比。
每個毛孔都叫囂著暢快!
「我說過,要將自己身上受的所有痛苦,千百遍地討回來!」皇甫淺語猩紅的眸中毒光閃爍,死死瞪著狂風海浪之上,燈光璀璨閃爍的望海閣。
「用了鬼枝石斛,這一日時間,凌兮月會武功全失,這也是她最虛弱的時候。」
「納蘭雪衣分身乏術,皇甫皓楓等人又趕去了天王嶺,今天,應該就是你唯一的機會。」玄冥兩手輕環胸前,笑靨燦爛在旁,「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你可要好好把握。」
他笑著補充一句。
「放心。」皇甫淺語一聲冷嗤,「今日凌兮月,必死無疑!」
玄冥只笑笑,不再言語。
望海閣,伴隨著呼嘯的海浪聲,數百道鬼影從天而降。
皇甫淺語站在一眾鬼影身前,左邊站著一臉陰狠毒王,身邊鬼嬰纏繞。
「是你!」皇甫蒼執如何也沒想到,帶領鬼族一眾襲上門來的人,會是他們原本的少主子,皇甫淺語!
「淺語小姐,你為何這樣做,竟和鬼族同流合污,大尊者已經在來中州的路上了,你這般行徑,有何顏面見他?」皇甫蒼執怒喝一聲,「回頭是岸!」
「是你們先拋棄我的!」皇甫淺語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回頭是岸?哈哈哈哈,少在我面前假仁假義,我從來都不吃這一套!」
分明是他們不仁,卻要她不計前嫌有義,簡直是可笑!
皇甫淺語揚聲大喝,「凌兮月,我知道你聽得見,今日,我皇甫淺語,要將你施加在我身上的一切,都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你給我等好了!」
「嗯……」凌兮月此時面無血色,一頭烏髮被汗水浸透。
納蘭雪衣抽出最後一根銀針,淡淡嗓音溫潤,「別分心,兮月,你不會有事的。」
他抽手,緩緩後退。
穩婆,丫鬟,老媽子,一窩蜂地上前匯聚在凌兮月身邊。
「小姐,現在你聽我的,我讓你用力,你就用力!」
「快,參湯。」
「用力!」
……
納蘭雪衣一步步退到屏風後,隔著薄薄的一層屏紗,墨瞳深深,落在女子如霧朦朧的身影上,面上神色清冷如故,但那碎發遮掩下的額頭,看不見的地方,隱約染上了一層薄汗。
外面,風聲鶴唳,三族大戰焦灼。
內屋也和戰場無異,血水一盆一盆地往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