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燦金的冷光投照在巍峨的皇宮,照出一棟棟繁華的殿影,照出漢白玉大道上行走的這一朝臣子。
這裡是大虛王朝的政治中心,每日,都有數不清的事要處理。
而因為宗門的存在,因為王朝疆域的極其遼闊,其中關係錯綜複雜
某種程度上,亦如散沙。
說是散沙其實並不準確,或是如一個又一個的沙丘,每個沙丘或高或矮,各成勢力,但卻又尊崇著中心的皇權。
在這樣的世界,若是胡亂瞎搞,只會使得天下大亂,誰都鎮不住。
皇后攝政,此時在早朝。
而身為皇帝的夏炎只是昨日白天稍稍露了個臉,走了個再簡單不過的流程,就表明他已經登基為帝。
之後,就沒人再管他了。
因為這朝堂之上,但凡有些勢力的權貴都明白一個道理:
從「大虛景皇」夏盛之後,怕是這王朝就成了鐵打的仙宗,流水的皇帝了。
那夏炎不過是個瘸子,是個平庸無比的人,
他能上位也只是因為他是瘸子,好控制,
也只是因為他是大虛皇朝唯一的血脈,名正言順。
這就是掛了名的皇帝而已,不用管他。
他在位也不會有幾年時間,而史書記載給他的諡號怕不是「殤皇帝」「哀皇帝」之類的
除此之外,更有消息靈通的臣子知道了夏明的存在。
如此一來,夏炎因血脈的不可替代性也被打破了。
誰會在乎這樣的一個皇帝?
朝堂之上,權貴之間,皇權早就只剩下一塊遮羞布了
疆土之上,鄉野之間,快馬往八方而去,通傳的令官正把「新皇登基、皇后攝政」的信息傳遞出去。
所到之處,私下裡,百姓卻是竊語紛紛。
「一個殘廢,何以能成我大虛皇帝?」
「還不是因為只剩他一個了?我上我也行!」
「居然覬覦嫂子,還將大權交託於一個婦人之手,實在是荒淫無道!」
「如此荒淫無道,卻又殘廢無能之人,嘖嘖嘖即便身為帝皇,也不如何」
即便快馬,也需要數月時間才能把消息傳遍皇朝各個角落
而這樣的聲音定會持續很久。
此時,身在這輿論中心、卻又無人問津的皇帝,正在充實自己的輪椅。
秋風裡,夏炎坐著輪椅,來到了皇宮寶庫。
他進入了皇宮寶庫。
值守的侍衛根本無法注意到皇帝到來。
在他們想像里,皇帝不過是個無論去哪兒都要宮女推著輪椅的宗門傀儡罷了。
然而,這位「傀儡」卻已無聲無息地從他們身邊經過。
他們甚至連察覺到皇帝到來的資格都沒有。
寶庫,從外看只是個小型宮殿,但裡面卻有兩個地下室。
地下室很大,功用倒不是儲存寶物,而是在堆積過剩的情況下,將無關緊要的兵器送到底層去。
第一層地下室,每年清點一次。
第二層地下室,就幾乎不會檢查了,只是做個簡單的帳簿記錄而已。
夏炎站到地下室入口。
門,鎖著。
蒼白瘦弱的帝君微微抬手,
一個紅紙人從地面飄起,扭曲的身體擠入鑰匙孔,身形軟軟地貼合著鑰匙的形狀,只剩下一個詭異笑著的臉露在外面。
紅紙人似是已經貼合好了,身形變硬、輕輕一扭。
門,開了。
夏炎看著猶然在值守、在惡靈幻境裡毫無察覺的侍衛,輕輕搖了搖頭。
他能如此對待這些侍衛,若是更強者會否如此對他?
唯有匯聚偉力於一身,以一人之力鎮壓一國,一世無敵,才可實現心底的願望。
蒼白五指緊握成拳,卻又徐徐舒展。
紙人開門,四鬼抬椅
轉瞬間,皇帝已經到了寶庫二層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冷冽陰寒,塵埃鋪地,唯有一展長明燈弱弱地散發著橘色光芒,照亮出一片區域。
輪椅漂浮著,進入地下室深處
地面塵埃已久,沒留下半點兒痕跡。
夏炎一抬手,輪椅停下了。
皇帝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箭矢。
這些箭矢都是非制式箭矢,從上面無法尋找到「隸屬於任何勢力」的標記。
夏炎一揮手。
漂浮的紅紙人們紛紛開動了,抱著一捆捆「非制式箭矢」丟入輪椅。
一捆捆箭矢才觸碰到輪椅,就消散不見,整齊地堆放於那一百立方米的儲物空間。
在取了大約兩千捆,合計十萬根箭矢之後。
皇帝就原路返回了。
至於食物之類的,他並不準備在皇宮取,而是到了外面之後再找機會購買,以免留下什麼的蛛絲馬跡。
他在經歷過一些事後,整個人越發的冷靜,
即便無法一念全知,
即便危機如山重重壓迫,
即便暗潮洶湧十面埋伏,
他卻不驚不怯,絲毫沒有一個十六歲殘疾少年該有的模樣。
早朝後,夏炎已經回到了寧和宮。
門外,深巷長廊上,「皇后駕到」的通傳聲由遠而近。
很快,一個端莊冷艷的女子拖拽著黃金鳳袍,緩步入庭院。
夏炎想喊「嫂嫂」,但覺得實在不合適,想喊「皇后」,又覺著是承認了「皇帝皇后」的夫妻關係,想喊「白雨陌」,又覺著太過生疏。
所以,他輕輕喊了聲:「雨陌。」
鳳袍女子站到他面前,冰山融化,威嚴散去,充滿威嚴的眸子裡顯出幾分嫵媚與溫柔。
雖然皇帝未曾接受她,但兩人在名義上已是夫妻。
別人叫她皇后,叫他皇帝。
有了這種精神上的夫妻感,她竟有了一種靈魂完整的感覺。
所以,她紅潤的唇微微翹起,掛著淺笑,微微欠身道:「妾,見過皇上。」
夏炎微微低頭,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之人,總覺著無論怎麼做,都問心有愧。
皇后不以為意,繞到夏炎身後,推著輪椅來到了庭院一角,然後輕聲道:「妾已安排了暗衛護送,皇上何時啟程?」
夏炎這才道:「不用暗衛,我自己過去就好。」
皇后美麗的大眼睛頓時凝住了,她咬了咬唇道:「妾不放心。」
夏炎道:「有南夜香陪著我一起,她曾是五重天的強者,閱歷豐富,不會有問題的。」
皇后:
她看著面前未及弱冠的皇帝,兩人朝夕相處,她哪裡猜不到他心底有些不想讓別人知曉的秘密。
至於自保,她也是放心的,畢竟藏經閣的皇家隱世高手唐公公就是死於夏炎之手。
夏炎見她猶豫,溫聲道:「請放心我一定會沒事的。」
皇后眸如秋水,脈脈含情地看著他,良久才道:「你若出事,我必不獨活。」
夏炎不敢看她的眼睛。
皇后抬手,輕輕為面前少年理了理頭髮,原本水墨般的青絲里竟糅雜了數百根白髮,觸之陰冷。
但她無懼這陰冷,依然靜靜地理著,就如這許多年來她一直所做的一樣。
待到理順了,
皇后才輕笑著說了聲:「皇上今後該自稱朕才是。」
也不待夏炎說什麼,她深吸一口氣,從懷裡取出一個小玉匣子,還有兩個錦囊袋子放到夏炎手上,然後將臉頰輕輕貼在他頭髮上,柔聲道:「皇上要怎麼離開,想什麼時候離開都可以妾早已安排好,對外會說皇上病魔纏身、外出遊覽名山大澤調劑心情去了。
玉匣子裡是三十萬兩貔貅錢莊的銀票,錦囊袋子裡分別裝著百兩黃金豆子,百兩靈銀
靈銀是在修士之間通用的一種貨幣,你此次外出或許有用。」
她一一交代著各種事,無微不至地呵護著面前的少年。
午後。
皇后匆匆離去,畢竟事務繁忙。
大虛王朝版圖遼闊,這有著近乎二十多億平方千米的土地面積,生活著近百億人,雖說有各諸侯處理封地,但皇帝的事務還是極多極多的。
二十多億平方千米是什麼概念?
這大概是近乎四個藍星的面積吧。
皇后有多忙,可想而知。
而夏炎的繼位有多麼敷衍,多麼不受重視,也可想而知。
夏炎繼續將一些必需品放入儲物空間。
一個時辰後,寧和宮裡傳來仙子轉醒的聲音。
夏炎也已經差不多收拾好了,他下意識地掃了掃儲物空間:
十萬枝「非制式箭矢」;
三十萬兩「貔貅錢莊」的白銀銀票,百兩黃金豆子,百兩靈銀;
五套男式衣袍,五套女式衣袍,兩套連帽斗篷,兩個帳篷,六條厚棉被,兩張床,兩張簡單的銅製鬼面具;火摺子若干;香料若干;書籍若干;紙筆若干;美酒若干,珠寶若干。
忽地身後傳來聲響。
吱嘎~~
門扉打開。
嬌俏的仙子走出屋門,頭髮凌亂,站在屋檐下,忽然想到了什麼,仰頭一看,看到寧和宮三個字,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糟了,沒有在徒兒面前維持師父的尊嚴,丟臉丟大了。
她看到庭院裡那雖是蒼白瘦弱、但卻帶著幾分奇異魅力的少年,輕咳兩聲,挺胸道:「徒弟,好好準備一下,我們該出發了。」
「你準備好了麼?」
「為師養精蓄銳,早就好了,就等你了。」仙子估摸著徒弟總歸還要再收拾收拾,而她可以趁機再睡個回籠覺。
夏炎回頭笑道:「現在就走吧。」
南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