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的照片被燒毀之後,燒焦的厲鬼直接陷入了瘋狂,它不顧一切地朝著寧秋水撲來,要把寧秋水撕碎,卻在即將接近寧秋水的時候被身後忽然出現的聲音叫住了。
那個聲音,它再熟悉不過了。
正是……她的弟弟。
燒焦厲鬼緩緩轉身,怔然望著站在大火之中的王青。
對方的個子已經要比她更高了,可卻一直馱著背,整個人消瘦得厲害,皮膚蒼白得宛如一具殭屍,深陷的眼眶裡,黯淡無光。
王文心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的這個『人』。
它怎麼會……怎麼會是自己的弟弟?
它怎麼會是那個永遠都昂首挺胸,帶著陽光笑容的弟弟?
二鬼對視許久,王文心身上的怨氣緩緩消散,轉而變成了悲愴,它哽咽著聲音說道:
「阿青,你怎麼……變成了這樣?」
面對王文心的詢問,王青並沒有回答。
它深陷的眸子掠過了過往的種種。
那是對自己父親、對王文心的憎恨。
那是困頓住了它整個青春的不甘。
那是身邊所有人的譏諷與惡意。
這些東西,匯聚成了江河一般的滔滔怨氣,在它眸子裡翻滾著,咆哮著……卻最後全都消失於那聲哽咽的『阿青』之後。
房間裡,響起了一道很輕,很模糊的呼氣。
就像是一縷不值一提的微風,從房間裡面吹出,吹入了走廊,消失於遠處的黑暗。
「沒什麼。」
王青露出了一個努力的笑容。
「就是……就是想你了,姐。」
「想你了。」
它一邊說著,身體已經由下而上,不斷變成灰燼。
這個過程很快,當女鬼尖叫著朝著屋子裡的王青衝過去,要抱住對方的時候,王青卻已經徹底化為了飛灰。
「阿青,阿青……」
房間裡,大火漸漸熄滅,燒焦的鬼跪伏在了地面上,呼喚著自己弟弟的名字,掩面崩潰。
它身上的焦黑漸漸褪去,變成了三人第一次看見的那個王文心,穿著樸素的衣服牛仔褲,廉價的平底鞋。
三人站在了401門外,凝視著房間裡的王文心,一直看上去較為理性的塗翠容這一刻竟共情起來,開口說道:
「王文心,我知道你很愛你的弟弟,但你知道你為了他的學業犧牲自己前程,他承受了多大的壓力嗎?」
「愛能救人,也能殺人。」
「我要是你弟弟,不被周圍人那些異樣的眼光和風言風語殺掉,也被你殺了。」
她的語氣很凝重。
塗翠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這麼共情,仿佛這樣的事情,曾經也發生過在她的身上一樣。
王文心背對眾人緩緩起身,又跪坐在了滿地的廢墟中,呆滯地望著面前的狼藉。
「是我害了他……我對不起他。」
「學校里一定在說他是一名妓女的弟弟吧。」
「本來因為父親的事情,他已經……」
王文心自言自語,說著說著,又捂住了自己的嘴,啜泣起來。
她似乎想到了,自己的弟弟在學校里受怎樣的冷眼和欺負。
寧秋水緩緩邁入了房間裡,來到了王文心的身旁,問道:
「王文心……你和葉森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的母親又是怎麼死的?」
王文心淚眼婆娑地凝視著房間裡的殘骸,搖頭喃喃道:
「這都是……我的錯。」
寧秋水:
「這哪裡是你的錯?」
王文心慘笑道:
「父親從小就給我們灌輸一種觀念,那就是家裡年齡大的一定要為年齡小的多考慮。」
「我很崇拜我的父親,雖然他沒有文化,也很窮,可他善良,可他勤勞,所有的一切都是優先為我們考慮……我記得有一次,我和弟弟存了很久的零花錢,在父親五十歲生日那天買了一件毛衣給他,被他罵了足足半個鐘頭,可母親告訴我們,那晚父親高興地睡不著覺,一個勁兒跟她說他們養出了一個好兒子和好女兒,以後肯定有出息……」
「……後來,我們的家的天塌了之後,母親一夜哭白了頭,那晚我當著父親的屍體對她發誓,我說,我一定會照顧好這個家。」
「處理完了父親的喪事,我便出去兜兜轉轉,打了幾份雜工,並且告訴自己一定要靠著自己的雙手勤勞致富,要像我的父親那樣成為這個家的頂樑柱。」
「那是我最自豪的一段時光,因為我真的靠著自己的努力和雙手撐起了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可是後來好景不長,母親的病情忽然惡化了起來,我根本沒有多餘的錢為母親治病,雖然那個時候母親一直拉著我的手告訴我,不要亂花錢,她本來年紀也大了,人哪有不死的,讓我把錢全都存給自己和弟弟,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
「但我怎麼可能真的眼睜睜看著母親離開?」
「而且,父親的去世對於弟弟也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他雖然嘴上沒說,但我其實心裡很清楚。」
「迫不得已,我想到了之前給我聯繫方式的葉森,打給了他……」
提到葉森的時候,王文心的臉上露出了憤怒與恐懼錯雜的神情。
「其實,那個時候我對於這些人根本沒有一點好感,你也可以說我是仇富,畢竟我的父親就是被那群人中的一個用輿論坑害,最後活活逼死……」
「如果不是真的走投無路,我絕對不會找上他。」
「但我沒有想到,那竟是我這場不散的噩夢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