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民間傳說?」
老人沒想到墨傾會追問,怔了一下。閱讀不過,他打量了下墨傾,覺得小孩好奇心強是正常的,便如實說了。
「是說,百年前有一個神醫,沒有名字,卻留下無數傳說。據說,他在消失之前,曾寫下十張藥方,每個藥方各有奇效,可治疑難雜症,得知價值千金,如今流落人間,被一些信此傳說之人覬覦。」
宋一源中肯地評價:「聽起來不靠譜。」
他沒有接觸過中醫,不知道這些傳說。不過,他對「百年前」和「神醫」皆很敏感,下意識就想到墨傾,於是朝墨傾投去目光。
墨傾用後腦勺對著他,看都沒看一眼。
「還有更不靠譜的。」老人捋了捋鬍鬚,嘆息一聲,「傳聞,這十張藥方寫在特殊的材質上,字不留痕,難以銷毀。得此藥方,需過經過二十一道工序,才能令藥方浮現。」
宋一源追問:「什麼工序?」
「不太清楚。」老人搖了搖頭,「我好像在書里看到過,但時代久遠,記不清了。」
墨傾朝頭頂天花板瞥了眼,神情若有所思,問:「井宿是在找什麼,神醫傳說、神秘藥方,還是完整工序?」
「這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是聽我提到這傳說後魔障的。」老人說。
「謝了。」
墨傾扔下兩個字,隨後前往樓梯。
宋一源跟在她身後,氣場被壓得死死的,就像是一個隨從。
走到拐角時,宋一源驀地大步跨了倆台階,來到墨傾身邊,壓低聲音:「老實說,我一開始就覺得你跟來不對勁,你到底想做什麼?」
墨傾淡淡道:「不知道。」
宋一源擰眉:「不知道?」
墨傾說:「還在探索階段。」
宋一源一臉的莫名其妙。
事實上,墨傾並沒有糊弄他。
她做這一切,所有的動機,都來源於靈異部門的新任務。偏生新人物沒講明內容,只說了個線索,她只能先搜集信息再說。
她沒別的事可做,也不怕浪費時間。
何況,她的直覺素來敏銳。
「那個民間傳說呢,神醫是在說你嗎,藥方是真的嗎?」宋一源抬手摸著下巴,仔仔細細地瞧著墨傾。
「我說了不算。」墨傾懶聲問,「問題是,你信嗎?」
——你信嗎?
一句話把宋一源問倒了。
墨傾沒再同他閒聊,繼續沿著樓梯往上走。
走出狹窄逼仄的樓梯,映入眼帘的,是簡單的幾排書架,書不多,分了兩個區域,左右各一個,且有休閒區和閱讀區。
一目了然。
二樓有兩個人,一個坐在閱讀區的沙發上,可見半個側影,正在看書。一個坐在休閒區的吧檯前,穿著店員的制服,也在看書。
宋一源掃視了一圈,徑直朝吧檯走去。
墨傾則是沒有動,目光定在沙發上須臾,掏出手機,給江刻發了一條消息。
【墨傾】:江——
沒幾秒,就見沙發上的男人動了一下,拿出手機瞥了眼,繼而朝這邊看過來。二人目光對視的一瞬,墨傾看清了他眼裡的無語。
今日的江刻,還是那一身休閒襯衫的裝扮,但沒那麼一絲不苟,沒領帶,解開衣領扣子,衣袖挽到手肘處。
他翹著腿,手裡拿著一本書。
片刻後,江刻將視線一收,微垂著眼,手指輕點著手機屏幕。
不一會兒,墨傾收到一條新消息。
【江刻】:老闆。
掃了眼消息,墨傾把手機一收,轉身走向吧檯。
此時,宋一源已經來到吧檯前。他的陰影落下的那刻,井宿就察覺到他的存在,剛欲抬頭說話,他就見到宋一源的長相,頓時失了聲。
「帶病打工還要看書?」宋一源三指一捏,將井宿手中的書拎過來,身形斜倚著吧檯,一邊快速翻書一邊調侃,「不錯不錯,好榜樣啊。」
陡然見到宋一源,井宿只是愣了一瞬,旋即,好看的眉眼就覆上一層冷意。
他冷邦邦地開口:「你來這裡做什麼?」
宋一源將書合上,吊兒郎當地說:「怕你把學校忘了,喊你回去上課。」
井宿看著他手中的書,不說話。
被井宿瞧了一會兒,宋一源覺得挺沒意思的,將書還給了井宿。
宋一源手肘橫在吧檯上,打聽道:「聽說你以前是宋江河那個班的?」
聽到「宋江河」三個字,井宿的表情倏然一變。
井宿神情更冷了。
「敵意別那麼大。」宋一源撩起眼帘,「既然是他的學生,就以學習為重,好好畢業。故事已經傳了一百年,不必現在就得知道結果。」
井宿冷冷地說:「少拿他來說話。」
微頓,他繼續說:「你跟他相比,除了同樣姓宋,沒一樣比得上他的。」
宋一源表情微變,然而,只是一瞬,就恢復了平靜。
只是,再看向井宿時,眼裡多了些複雜情緒。
須臾後,宋一源頷首說:「這點我承認,但你——」
「你懂個屁。」
井宿直接截斷了他的話。
完全抗拒跟宋一源的交流,井宿扔下這句話後,就側過身,彎腰撿起地上的背包,拿過放凳子上的外套,然後走出了吧檯。
他頭也不回地走下樓梯。
墨傾旁觀著這一幕,待井宿身影消失,側首看向宋一源,挑眉:「宋江河?」
「我……」宋一源頓了下,掩去所有情緒,輕描淡寫的說,「我們學校的老師,以前教過他高一。」
「沒聽過。」
「正常。」宋一源極其隨意地笑了下,「我來之前,他就走了。」
「哦。」
墨傾沒有再問,但目光卻在宋一源臉上頓了一秒。
宋一源拍了拍手,說:「走吧。」
「他呢?」墨傾指的是井宿。
「他人沒事就行,不想上課的學生,待教室也沒用。先看他明天去不去學校,不然再來遊說。」宋一源心態好得很。
他緩步往樓梯走,視線無意間瞥向閱讀區的沙發,發現已經沒人影了。
他側首問:「那個客人呢,走了?」
墨傾懶洋洋地答:「走了。」
*
他們倆走出書店。
雪還在下。
墨傾跨出門檻後,餘光瞥見了什麼,站住沒動。
宋一源被凍得直打擺子,他掏出鑰匙往車那邊走,走出兩步發現墨傾沒動,疑惑地回過頭:「杵那兒做什麼?」
墨傾說:「你先走,我還有點事。」
「這麼晚了,還有什麼事?」宋一源狐疑地湊過來,「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墨傾偏了下頭,挑眉,眼裡溢出一絲威脅:「走不走?」
「走。」宋一源背脊一顫,沒有死纏爛打,「你路上小心,回去後跟我打聲招呼。」
「嗯。」
墨傾很給面兒地回應一聲。
宋一源搓了搓手,最終還是壓下好奇心,離開了。
墨傾在門口站了會兒,確定宋一源將車開走了,才緩緩轉過身。這時,隔壁的店裡走出一人,身材挺拔,身穿風衣,俊雅如斯。
是江刻。
江刻偏著頭,看她,不說話,神情輕鬆。
墨傾氣定神閒地問:「去哪兒?」
「回家。」
江刻轉身就走。
墨傾抬步跟上。
她問:「在查什麼?」
「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多看點書,提升自我。」江刻說著冠冕堂皇的鬼話,轉而問,「你呢?」
墨傾眼皮都沒掀一下,張口就來:「助人為樂,人人有責。勸叛逆學生走向正途。」
「不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
「你也不錯,四有五好青年代表。」
二人你來我往,一直辯到車旁。待到坐進了車裡,江刻氣息一變,又成了往日那般沉著冷靜、一絲不苟的形象。
墨傾用手指按壓著太陽穴。
她忍住一腳踹過去的衝動,語調微硬,問:「盲猜一下,為了神醫藥方?」
江刻高深莫測:「不可說。」
墨傾嗤笑一聲。
不就是上次吃火鍋時,讓他自己去查嗎?還較上勁了。
不過,如果新任務的重點是藥方的話……
真是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