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呂戰忽地一喜,差點把筆折斷了。閱讀
「真的。我聽教導主任說的,他還在樓下呢。」報喜的老師說道。
宋一源正在準備看作文,聽到這話,心思一動,抬頭問:「特等獎是哪個小組啊?」
那老師一怔:「這我倒是沒問。」
辦公室里還有幾個老師,聞言皆是一笑,嘻嘻哈哈地參與話題。
「還用想嗎,肯定是溫迎雪那一組。」
「也就他們有這個實力了。」
他們感慨兩句,隨後,有一個跟宋一源不大對付的老師走過來,故意問:「宋老師,你不會覺得墨傾他們有希望拿特等獎吧?」
「說不準呢。」宋一源心裡雖然打鼓,但面上卻沒慫,嬉皮笑臉道,「教導主任還公開結果,一切皆有可能。劉老師,你說是嗎?」
劉老師冷笑:「看來宋老師對墨傾他們抱有很大的期待。」
「必須的。」宋一源老神在在,「他們可是全市前三。」
提到這個,在場所有老師,神情都有些微變化。
他們誰都不看好的墨傾,前段時間卻拿了個市第一。雖然只是聯考,但也足以證明墨傾的實力了。
只不過,聯考是一回事,競賽是另一回事。
墨傾三人組都是自學的,沒有得到過正統的指導。而其餘小組都是經過呂戰精心培養的,肯定不在一個級別。
何況,聽說今年的競賽題目,是大學生都頭疼的難度。
「聽說那個建模競賽,我們學校有人拿了國家特等獎?」又有老師嗅到瓜的味道走過來,「呂老師,恭喜你啊,今晚可得請我們吃大餐。」
呂戰唇角上翹:「地點你們定。」
很顯然,在他看來,只有「溫迎雪三組人拿到特等獎」這一種可能。
聽他這麼一說,原本還有些不確定的老師們,當即摒除那一點疑惑,紛紛響應。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呂老師,恭喜啊。」
「還是呂老師大氣。」
「年年拿國獎,今年那麼難,還拿了特等獎。呂老師,以你這教學成績,明年沒準能評個特級教師呢。那可就是我們學校最年輕的特級教師了。」
……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吹捧呂戰。
呂戰極其受用,沉悶了一個上午的心情,終於得以好轉。
宋一源看著這一幕,露出一副極其不屑的表情。
——都是些什麼玩意兒,說的話,一句比一句不好聽。
同時,他又忍不住想:教導主任腿腳怎麼比老爺爺還慢,這會功夫都夠他喝上一壺茶的了。
「宋老師。」李老師笑眯眯地遞過來一杯茶,「喝一口,降降火。」
宋一源緊擰著眉,大失所望道:「李老師,你作為我的學習榜樣,這時候也想落井下石嗎?」
「嚴重了。」李老師收起幸災樂禍的神態,義正言辭地說,「我是怕你急火攻心,被不切實際的妄想沖昏頭腦。」
說著,他將茶水送到宋一源跟前:「喝點兒。」
「你不是我的榜樣了。」
宋一源傲嬌地哼了哼,一把拿過李老師手裡的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別喪氣。」李老師拍了拍宋一源的肩,安撫道,「不就一個競賽嗎,沒拿獎就沒拿獎。再怎麼說,墨傾也在聯考中給你爭氣了不是?」
提到這個事兒,宋一源又驕傲起來。
宋一源將茶杯放下,眉色飛舞地說:「李老師,你是不是特別後悔。」
李老師問:「後悔什麼?」
宋一源得意洋洋:「開學的時候,把墨傾這麼好一苗子,送給了我們七班。」
「……」李老師不知宋一源怎麼就把墨傾這種定時炸彈當個寶的,搖了搖頭,嘆息道,「我唯一後悔的是,閔昶跟著墨傾跑了。」
「嘁。」宋一源表示不信。
李老師瞜了他一眼:「你就不怕墨傾什麼時候爆炸嗎?」
宋一源信心十足:「不怕。」
李老師作為一個前輩,給了他一個非常實在的勸告:「多拜拜神吧,希望她後面大半年,能不給你添亂子。」
宋一源撇了撇嘴,不搭理。
「油鹽不進。」李老師指了指他,實在沒辦法了。
「叩叩叩。」
門被敲響了,辦公室驀地一靜。
教導主任站在門口,望了裡面一眼:「這麼熱鬧呢,在談什麼?」
「聊競賽特等獎那個事呢。」劉老師笑著接過話。
辦公室里充滿了快活輕鬆的氣息,但是,教導主任卻沒一點興奮勁兒,反而耷拉著眉眼,似乎不大高興。
「怎麼了,」李老師第一個察覺到異樣,「是有人謊報軍情嗎?」
教導主任搖頭,悶聲道:「沒有。」
劉老師鬆了口氣,馬上道:「虛驚一場。呂老師,特等獎沒跑。」
呂戰也暗自放了心。
「特等獎是墨傾、沈祈、閔昶小組。」教導主任面無表情地說完這話,然後神情複雜地望向宋一源。
「歐耶!」
宋一源跟自己獲獎了似的,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一腳踩著椅子,然後抓住李老師的肩膀,欣喜若狂地說:「李老師!李老師!你聽到了嗎?!墨傾小組!」
李老師呆愣半刻,感覺自己被弄散架了,皺眉說:「你輕一點。」
宋一源不管,繼續喊:「墨傾小組!」
李老師:「我聽到了。」
「墨傾小組!」宋一源繼續瞎嘚瑟,「你後悔不後悔!」
李老師:「……」
他後悔。
他非常後悔。
他非常後悔剛剛往宋一源身邊湊。
——這不是存心給自己找罪受嗎?
偌大的辦公室里,除了一個異常激動的宋一源,其餘老師心情都極其複雜。
墨傾小組的指導老師,掛的就是宋一源的名字。他們剛剛當著宋一源的面,一直在給呂戰送祝福,回想起來,都是尷尬到想摳腳的地步。
「原來是沈祈和閔昶他們……」有個老師撓了撓頭,尷尬一笑,朝宋一源說,「宋老師,恭喜啊。我去班上看一圈。」
「我也有點事,得走了。」
「看來沈祈確實有一手,不愧是天才。」
「我就知道閔昶這孩子不錯。」
……
老師們尷尬地說著,然後紛紛拿起教案和試卷,匆匆逃離現場。
教導主任也是對墨傾三人組有偏見的,得知特等獎落到墨傾三人頭上,頗有些不自在,象徵性地跟宋一源說了聲恭喜。
然後,教導主任就跟呂戰說:「呂老師,溫迎雪三人組拿了國家一等獎,另外兩個小組拿了省三等獎。這次表現都不錯……」
吧啦吧啦。
教導主任稱讚起呂戰來,可真是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跟同宋一源乾巴巴說「恭喜」時判若兩人。
偏偏,呂戰板著一張臉,不領情。
對於這位人,宋一源完全不在意。他迫不及待往外走,想給墨傾三人報喜。
「宋老師,等一等。」教導主任叫住他,皺了皺眉,看向他時收斂了笑容,「你畢竟是個當老師的,還是一班主任,要穩重些,做事不要那麼急嘛。你這樣活潑,讓學生和家長怎麼信任你?」
宋一源將跨出門口的腿往回一收,隨後停止了腰杆,他臉上端起穩重的笑容,理了理衣領,又彈了彈衣袖。
他端莊地問:「您看我現在怎樣?」
教導主任被他這假模假樣的氣得七竅生煙。
教導主任黑著臉,說:「這次競賽的考題備受關注,國家電視台會派記者過來採訪墨傾他們仨,你跟他們說一下,讓他們好好表現。」
「行。」
宋一源乾脆地應聲,難掩眉梢的喜悅,但走出辦公室時,依舊不緊不慢的。
很端莊。
*
競賽獲獎結果公布後,又在校園裡掀起了風浪。
多虧了呂戰那次採訪的效果,不僅高三全年級,幾乎全校都知道這次比賽的存在。
他們理所當然地以為,題目那麼困難,但是呂戰祖輩熟知的領域,由呂戰帶出來的學生,獲獎是理所當然的。
溫迎雪小組顯然就是獲特等獎的存在。
然而,特等獎確實是下來了,可卻落到誰都不抱希望的墨傾三人組身上。
這可真是爆了個大冷門。
短短几個小時裡,墨傾就用實打實的成績翻了身,令曾經對她心存偏見的人,不由得另眼相看。
再也沒人議論墨傾看某些課外書是在裝X了。
而墨傾冒充墨家女兒的事情,再次被翻出來,卻不再對墨傾嘲諷計較,而是對墨隨安陰陽怪氣。
……
放學時,天空又飄起了雪花。
墨傾、閔昶、沈祈被叫去辦公室,被宋一源和教導主任交代採訪的事,三個人聽著都沒什麼興致,非常敷衍。
宋一源知道他們仨的性子,半個小時後就打斷了教導主任:「大概就這些問題,採訪是直播,開始前還會跟你們對稿。時間不早了,你們先走吧。」
教導主任不幹了:「等等,我還沒……」
沈祈果斷道:「宋老師,明兒見。」
閔昶附和說:「宋老師,明兒見。」
墨傾也搭了個腔:「宋老師,明兒見。」
「明兒見。」宋一源笑得如同春天裡爛漫的花朵兒,他跟他們擺擺手,「路上注意安全。」
三個人看都沒多看教導主任一眼,齊刷刷轉身,拿起他們並排放地上的書包,然後一起走出辦公室。
「你看看他們,你看看他們!」教導主任指著他們的背影,大發雷霆,連手都在顫抖,「他們這是什麼態度!沒一點學生的樣子!」
「挺好啊。」宋一源心花怒放,讚嘆道,「多好啊,還跟我告別呢。」
宋一源想了想,心裡倍兒美:「多有禮貌啊。」
教導主任:「……」可是他們沒跟他告別啊!
教導主任氣死了。
*
走出教學樓時,墨傾忽然想到什麼,從書包側面的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暖手寶,開了開關,然後抓在手裡。
閔昶瞧見了,驚奇地問:「你很冷嗎?」
墨傾說:「不冷。」
閔昶一怔:「那你用這個做什麼?」
墨傾斜乜著他,老神在在道:「正常人都用。」
閔昶:「嗯?」
沈祈:「哈?」
閔昶和沈祈皆是疑惑,互相對視了一眼,看著各自空蕩蕩的手,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要不,他們明天也帶一個,融入集體?
「沈祈。」墨傾驀地喊了聲,打斷沈祈的思緒。
「啊。」
「姚佳佳在你那兒嗎?」墨傾問。
沈祈停頓了下,想到墨傾複雜的背景,沒有用謊言偽裝,直接點頭:「嗯。」
閔昶疑惑地問:「她現在情況怎麼樣?」
「沒事。」沈祈平靜道,「就是姚家人都在氣頭上,想找她問個清楚。不過,終究是一家人,再勃然大怒,也不過打她一頓,不會怎樣。」
風裹著雪飄來,落入眼眸後融化,殘留一抹涼意。墨傾微眯著眼,略帶審視地看她:「在背後推波助瀾的,是你嗎?」
沈祈頓了下:「是我。」
「為什麼?」
「我查過,質疑呂之樹的聲音一直都有,但被壓下去了。」沈祈側了下頭,風吹動她額前碎發,她勾唇一笑,「我相信日記沒有假。既然沒假,公開又何妨?」
墨傾靜默地盯著她。
沈祈安靜地回視著。
須臾,墨傾灑脫一笑,說:「你要是想利用直播採訪做點什麼的話,我不攔你。」
沈祈錯愕:「你猜到了?」
墨傾淡淡道:「不難猜。」
沈祈笑說:「謝了。」
完全被忽略的閔昶,看著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就做了定論,眉頭輕挑,但是沒有說什麼,淡然處之。
——他本以為,墨傾才是麻煩中心。誰料,又多了個沈祈。
三人在校門口告別。
今天被叫去辦公室,是放學後才知道的,墨傾沒來得及跟澎忠說。她出校門後,掃視了一圈,瞥見一輛熟悉的車。
剛想走過去,手機鈴聲響了。
是江刻。
墨傾接了電話。
「恭喜,特等獎。」電話里傳來江刻的聲音,徐徐如清風,乾淨又好聽。
墨傾笑問:「信了嗎?」
「想要什麼獎勵?」江刻顧左右而言他。
「火鍋。」
停了兩秒,江刻似乎沒聽明白:「什麼?」
墨傾重複了一遍:「想吃一頓火鍋。」
「可以。」江刻很快就答應了。
想到江刻在家裡時刻端正的模樣,墨傾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在家吃,不會影響你不食人間煙火的形象嗎?」
江刻說:「不在家吃。」
墨傾疑惑:「去哪兒?」
「你讓澎忠先走,然後來對面。」
江刻輕悠悠的聲音伴著風雪入了耳,墨傾愣了一瞬沒反應過來,旋即就聽得江刻將電話掛了,聲筒里沒了聲音。
墨傾放下手機,抬眼看向對面的街道。
寥寥幾個行人里,見不到江刻的影子。
她找到澎忠那輛車,走過去。靠近一些時,澎忠下了車,繞了一圈來到后座車門旁,將車門拉開。
「我臨時有點事,得晚些時候才回去。」墨傾瞥了眼車門,卻沒有坐進去。
對上澎忠疑惑的眼神,墨傾又補了一句:「跟江刻說了。」
「好的。」澎忠微微頷首,「晚上還有一場雪,墨小姐路上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嗯。」
墨傾一點頭,就跟澎忠告別,走向通往對面的地下通道。
她在通道里磨蹭片刻,直至澎忠開車離開後,才沿著通道走向對面。
通道里沒有人,地面濕漉漉的,是行人鞋上沾了雪帶進來,在地上融化了。整個通道內滲著陰寒的氣息。
墨傾走到盡頭,正猶豫著是往左還是往右,就在那一瞬,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這邊。」
聲音是從右側傳來的。
她側首看去,在長長的斜坡上見到一抹身影,很高,一身黑,隱匿在暗處。
江刻穿著一件黑色兜帽衣,很長,兜帽戴著,臉龐在暗光中模糊不清,眉眼輪廓隱在陰影里。一個人悄無聲息的。
他將兜帽摘下來,露出一張俊朗的臉,劍眉星目,眼眸深邃,少了幾許正經和嚴肅,增添了些隨意和戲謔。
墨傾走過去,問:「去哪兒?」
「離子巷。」
江刻回答。
他轉過身,沿著長長的斜坡往上走。
街邊的燈光落下來,他的身影在地面拖出很長很長的影子,跟墨傾的影子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題外話------
上架了,送上一隻想寫到直播卻有心無力的瓶子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