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戈卜林端起一個尷尬的笑容,朝打雜工·江刻擺擺手,然後乾笑道,「你們有錢人,是不是很愛體驗生活啊?」
江刻沒理會戈卜林。
他拿出一張菜單和一支筆,遞給墨傾:「吃點什麼?」
墨傾接過,轉手就給了戈卜林:「你來選。」
「我嗎?」
戈卜林是受寵若驚的。
墨傾頷首:「嗯,請你的。」
「哦。」
戈卜林暈乎乎的。
他拿了菜單,找了個位置坐下,然後開始劃勾。
但劃了兩個,戈卜林忽而感覺到兩道視線,他頓時緊張,抬眼望去,見到墨傾正打量著他,眼神很有深意。
戈卜林不明所以。
然後,戈卜林在跟她對視四秒後,遲疑著劃掉了一個。
墨傾眼神瞬間變了。
戈卜林:QAQ好的我懂了。
在墨傾的「關照」眼神下,戈卜林做了一通艱難地選擇,最終把花銷控制在三位數以內。
他含淚將菜單遞給墨傾。
墨傾很滿意,並又按照自己兜里的餘額,多勾選了兩瓶飲料。
江刻已經在旁邊扶額了。
「就這些。」
墨傾把菜單和筆還給江刻。
接過,江刻垂眸掃了一眼,視線在二人身上來回掃蕩,問:「完了?」
「完了。」
「……」
江刻捏了捏眉心,沒說話,拎著菜單去了後廚。
「江先生怎麼了?」戈卜林覺得江刻態度怪怪的。
「誰知道。」
墨傾走到戈卜林對面。
戈卜林向前湊,用手掌半遮著嘴,小聲說:「我知道他為什麼要去劇組當替身了。」
墨傾抬了抬眼帘,視線落到戈卜林後面。
但戈卜林沒有察覺。
「有角色扮演的怪癖。」戈卜林眼珠子一轉,鬼鬼祟祟的,繼續說。
「咳。」
墨傾猛然出聲。
戈卜林悚然一驚,回頭一看。
他見到了江刻跟一座山似的站在他背後,手裡拎著兩瓶飲料,漆黑的眼很平靜,但給人的感覺頗有壓力。
戈卜林:「……」
江刻將飲料擱在桌上。
他不發一言地走了。
「江先生心胸開闊嗎?」戈卜林心臟怦怦跳。
墨傾擰開一瓶飲料,回:「正好相反。」
「……」
戈卜林只能希望小鎮一別後,跟江刻再也不見。
這也太尷尬了。
燒烤要等一段時間。
戈卜林喝了口飲料後,細細打量了眼墨傾,問:「你單獨約我來吃燒烤,有事情想跟我說吧?」
「嗯。」墨傾坦然應聲。
戈卜林等著她詢問。
「你還記得被我撕掉的檔案嗎?」墨傾問。
「當然。」
戈卜林不可能忘。
但是,墨傾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就值得起疑了。
「怎麼,你懷疑……」戈卜林感覺眼前浮現了一些細細的線,連接著各種信息,他愕然,「我們這次遇到的人,跟上面記載的特殊人有關?」
墨傾沒回答,將問題又拋給他:「你怎麼想?」
「不可能。」
戈卜林搖搖頭,斬釘截鐵。
墨傾手一翻,屈指在桌上一敲:「理由。」
戈卜林怔住,啞巴了。
「我只是個推測,你為什麼這麼肯定?」墨傾追問了句。
她依舊是那般閒散慵懶的姿態,可是,卻給人帶來難以忽略的心理壓力。
戈卜林咽了口唾沫。
良久,他道:「檔案記載,我們部門是為這夥人建立的。按理說,這任務該推給我們部門。但是,我們的任務,是從行動部門拿到的。不合理吧?」
「就這樣?」墨傾眼裡暗藏鋒芒。
顯然,沒能說服墨傾。
「……就這樣。」
戈卜林附和說,眼瞼低垂,避開跟墨傾對視。
他頭皮發麻,如坐針氈,等著墨傾的追問。
可是,墨傾在端詳他半刻後,忽然往椅背上一靠,疊著腿,懶洋洋道:「那算了。」
戈卜林訝然:這就不問了?
他覺得有點不真實。
「你以後就打算開小賣部?」墨傾語氣隨意,像是閒聊一般。
「不了。」戈卜林搖搖頭,「開學前會把小賣部轉讓了,以後再說吧。」
他一直想開個小賣部。
現在願望已經完成了。
都血虧成這樣,肯定要及時止損的。
墨傾眉頭一擰:「沒什麼目標?」
「……」
戈卜林啞巴了。
按照生存年齡,他比墨傾還大一點,可被墨傾這麼一問,他心虛得無以復加。
「澎韌都有當最佳助理的目標。」墨傾拉出一個對比。
「……」
戈卜林心臟中了一槍。
此時,擁有澎韌這個助理的江爺端著一盤燒烤走過來:「有沒有,用處不大。」
「我們韌韌很好的。」戈卜林立馬為好基友說話。
江刻面無表情:「學會閉嘴會更好。」
戈卜林:「……」很難不贊同。
江刻將燒烤擺在桌上。
還想幫澎韌說兩句的戈卜林,頓時被燒烤的香味吸引過去,但視線一落到堆積成山的燒烤上,不由得怔住了。
「江先生,沒送錯吧?」
「就你們一桌客人。」江刻道。
店裡冷靜極了,確實就這一桌,不可能上錯。
但是!
墨傾和戈卜林沒錢。
好在,江刻很快補了一句:「請你們的。」
「江爺你人可真好。」戈卜林鬆了口氣,趕緊藉機說好聽的。
其實他個人得罪江刻,他是不在乎的。
但是,澎韌畢竟在江刻手裡做事,萬一這個江刻真如墨傾說的,心胸狹隘,因他給澎韌穿小鞋,那咋辦?
戈卜林可就澎韌這麼一個朋友。
自然得重視一點的。
墨傾倒是隨性很多,拿起一串烤肉,問江刻:「坐下一起吃?」
江刻睇了她一眼:「不用。」
讓她省著點花。
結果扭頭就拿著他的錢請客了。
氣都氣飽了。
這時,店裡來了客人,江刻抽了一張新的菜單,去忙自己的事了。
完全沒一點「江爺」的架子。
「跟我想像中的江爺,完全不一樣。」戈卜林咬著串兒,餘光盯著江刻忙碌的聲音,「澎韌說,他們江爺不苟言笑,特別高冷。」
「呵。」
墨傾冷笑一聲。
她非常期待,澎忠和澎韌見到江刻在餐館端盤子的一幕。
——以江刻這作死程度,這一天,遲早的事。
*
這一頓由江刻請,墨傾和戈卜林免單,墨傾一分錢沒掏,吃飽喝足後就離開了。
戈卜林和墨傾往旅店走。
沒下雨,晚上的風涼絲絲的,吹在身上,竟有幾分冷。
戈卜林搓了下胳膊。
墨傾忽然開口:「戈卜林。」
「哎。」
戈卜林抬了下頭。
路邊的光很暗,越過帽檐落到他臉上,拉出一道明暗相隔的線條,他的臉龐是柔軟的。
墨傾踱步往前走,沒回頭:「在第八基地之外,再給自己找點事做吧。」
戈卜林怔了下,跟上她:「這樣的生活也挺好的。」
墨傾反問:「怎樣的生活?」
「……」
戈卜林一時答不上來。
他過著怎樣的生活呢?
上學時,隨便學習一下就能拿第一,所以他沒努力學習過。
別的同學有目標有理想有志氣,他卻絲毫不感興趣,過一日算一日。
澎韌是個生活很積極的人,大學時拉著他參加各種活動、比賽,他去了,但純粹是為了澎韌,不覺得有什麼樂趣。
畢業後,他就待在了第八基地,領著微薄的薪水,守著只有自己的部門。
他說服自己,他是想守一個「奇蹟」。
現在,「奇蹟」真的來了。
他見到一個百年前的「奇蹟」,而真相在面前鋪開。
他本該為之激動、興奮。
事實上,他確實有過這樣的情緒,可,情緒一過,也就那樣了。
他活得就像一條鹹魚。
「算了,不急於一時。」墨傾說。
「哦。」
戈卜林抬手去撓頭,摸到了自己的帽子,悻悻地將手放下來。
接下來,二人又沒了話。
走到旅店時,墨傾忽然說:「我們是一個團隊。」
戈卜林停下,看著她。
墨傾盯著他的眼睛,道:「在我們那個年代,一個團隊的人,都是生死與共的。」
戈卜林心口一窒。
他想說,現在年代不一樣了……
但是,被墨傾的目光盯著,他說不出口。
「你知道部門的使命,知道存在特殊的敵人。一旦遇上,或許會死。」墨傾朝他走了半步,一字一頓地要求他,「我需要看到你的價值。」
「……」
戈卜林像是靈魂被敲了一下。
他的價值。
他的,價值?
他輕抿著唇,神情漸漸嚴峻,但是,遲遲沒有開口。
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墨傾往上看了一眼:「先上去吧。」
戈卜林往台階上走,走了兩步,發現墨傾還站在原地,沒跟上來。
「你呢,」戈卜林看向她,「不上去嗎?」
墨傾淡淡道:「等會兒。」
「……」
戈卜林便沒說話了,深深地看了眼墨傾的背影,然後低頭進了旅店。
墨傾站了片刻。
待戈卜林走遠後,墨傾走到了一邊的陰影下,拿出手機,給霍斯撥了一通電話。
「餵。」
響了一下,霍斯就接聽了。
「跟你打聽點事。」墨傾張口就道。
「……」默了下,霍斯說,「你先說。」
墨傾道:「跟戈卜林相關的事。」
霍斯一怔:「他怎麼了?」
墨傾道:「了解一下團隊成員。」
「哦。」
這倒是正常。
不過,霍斯不知道她幹嘛在大晚上的忽然想了解團隊成員。
想了想,霍斯找了個切入點:「他是被第九十八任部長從火車上撿回來的。」
「火車?」墨傾疑惑,「被家長扔的?」
想來想去,也就這麼個可能了。
「具體情況不知道。」霍斯說,過了會兒,他又補了一句,「對了,他當時十三歲。」
墨傾皺眉。
那就更不正常了。
十三歲,早就該記事了。
何況,以戈卜林的聰慧程度,被遺棄、迷路之類的,完全能自己跑回家。
霍斯繼續說:「我記得,第九十八任部長提過一句。戈卜林說自己是孤兒,被家裡仇人追殺,所以才跑回火車的。第九十八任部長可能證實了這事,總之他信了,就把戈卜林帶回了基地。」
墨傾眉頭一挑。
追殺?
「還有一點。」霍斯頓了頓,「戈卜林大概率不是他真實的名字。」
「嗯。」
這一點倒是好理解。
名字這麼奇怪……也不像是正常父母能取的。
「他的家庭,具體是怎麼回事,我們都不知道。」霍斯說。
當時的霍斯也不大,剛進了基地罷了。
當然,權利也不大。
他一門心思做自己的事,很少去關注別的,很多事都是聽來的。
頓了頓,霍斯又說:「他剛來第八基地的時候,很孤僻,不跟人交流,一直待在茶水間那個小辦公室,別人想逗一逗他,他也不吭聲。」
墨傾:「……很難想像。」
「嗯。」霍斯很贊同,「就這樣過了半年,聞半嶺被前二隊隊長帶過來了。」
「哦。」墨傾腦海里閃過聞半嶺毆打戈卜林的場面,「他們倆從小一直合不來?」
「還好吧。聞半嶺確實看戈卜林不大順眼,因為覺得戈卜林很弱。」霍斯說,「但是,聞半嶺就是這麼個彆扭的性子,心口不一,嘴上嫌棄戈卜林,但平時出了什麼事,對戈卜林還是挺關照的。」
墨傾可以想像。
於是,她問:「因為什麼事鬧翻的?」
「因為前二隊隊長失蹤了。」
「嗯?」
霍斯猶豫了下。
然後,他緩緩講述:「聞半嶺和戈卜林都很喜歡纏著前二隊隊長,那位隊長應該挺喜歡他們倆的,有什麼事情都會把他們倆待在身邊。」
話到這,他問了一句:「你知道聞半嶺和戈卜林,一個紅毛,一個黃毛吧?」
「嗯。」
墨傾頷首。
尤其礙眼。
「這事跟那位隊長有點關係。」霍斯說,「好像是那一陣,他們倆喜歡上非主流,想把頭髮弄個顏色,但不知道選什麼顏色。那位隊長知道後,就買了兩個顏色,給他們倆染了。從那之後,他們倆腦袋上的顏色就沒變過。」
「……」
墨傾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好傢夥。
一群二貨。
「他怎麼失蹤的?」墨傾問。
「這個,我也不太了解。」霍斯沉吟了下,「當時他們沒有出任務,而是那位隊長帶他們去燕城玩,不知道他們遇到了什麼,隊長消失,聞半嶺記憶很模糊,只說隊長消失是戈卜林的責任,之後他們就鬧掰了。」
墨傾擰眉:「戈卜林怎麼說?」
霍斯道:「他說的是絕密檔案,除了上層領導,沒人知道。」
有點兒意思。
末了,墨傾問了一句:「那位隊長,叫什麼名字?」
霍斯頓了下,說:「遲時。」
原本神情散漫的墨傾,眼神驀地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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