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百年前【14】江刻:我是江延給你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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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跟我保持距離嗎?」

  她這麼問,語調漫不經心。

  這個女人如同魔鬼,三言兩語,輕易將人拿捏,將人迷得神魂顛倒。

  江刻眼瞼低垂,半遮著眸,情緒卻難掩。

  他舉起墨傾的手,用了些狠勁,虎口卡著她的手腕。

  他低頭,微微靠近她,嗓音微啞,一字一頓:「別耍著我玩。」

  「疼啊。」墨傾輕皺眉。

  嘴上喊疼,聲音卻平靜。

  江刻冷嗤一聲,將她的手腕鬆開:「我以為你不會疼。」

  墨傾眼眸一垂,隨後又抬起來,淡淡說:「我是能被殺死的。」

  江刻手垂落,手指蜷縮著,握成拳。

  手背上青筋突顯,一根一根的,密集交錯。

  明知她是故意的,可心情還是被帶跑,莫名地揪了一下。

  他抿唇,不做聲,冷著一張臉,從兜里將針包掏出來,遞給墨傾。

  墨傾揉捏著手腕,瞧見他的動作,鬆開手腕,把針灸針接過來,說:「我打算去一趟現場,你一起吧。我正好有點事想問你。」

  江刻語氣僵硬:「不去。」

  墨傾走出一步,聞聲,又倒退回來,停在他跟前。

  她眯眼:「不去?」

  江刻堅定道:「不去。」

  忽而一笑,墨傾手指勾住他的衣領,整理了下,繼而手指往旁一滑,拍了拍他的肩。

  她說:「我在樓下等你。」

  江刻皺起眉:「你這人……」

  「聽不到。」

  墨傾截斷他的話,一擺手,直接離開了。

  江刻回過頭,眼裡映著她的背影,緩緩吸了口氣。

  他好像被她吃得死死的。

  *

  墨傾在樓下等了三分鐘。

  沒等到江刻。

  一個醉漢搖搖晃晃從路邊走過,餘光瞥見站在路燈下的紅裙少女,渾濁的眼裡頓時生出些欲望來,他徑直朝墨傾走來。

  墨傾瞧見了,冷眼一瞥,沒搭理。

  醉漢端詳著墨傾,醉醺醺的,視線卻赤裸裸。

  他嘿嘿一笑,伸手就去攬墨傾的肩:「多少錢一晚?」

  他的手沒碰到墨傾肩膀。

  因為,一隻手忽然伸過來,抓住他的手腕。

  力道很大,醉漢感覺手被桎梏,欲要掙脫,卻無法動彈分毫。

  他罵了一句,抬眼去看搗亂之人,卻對上一雙充斥著冷意和危險的眸子,被那視線一盯,他只覺得渾身一個哆嗦。

  他打了個冷顫。

  江刻將他往前一推,冷聲道:「滾開。」

  醉漢往後倒退兩步,踉蹌了一下。

  擱在平時,遇上這麼個硬茬兒,醉漢早就溜了。

  不巧的是,他今兒個喝了酒。

  俗話說的好,酒壯慫人膽。

  鬼使神差的,他並未識趣離開,而是壯起膽子,又上前一步。

  「你女人啊?」醉漢用很袒露的眼神打量著墨傾,嘴裡發出嘖嘖聲響,評價,「穿得這麼騷,肯定不是啥——」

  他的話沒說完。

  因為,江刻一腳踹在他的小腹,他整個人彈飛出去,落到地上後掙扎了下,沒再爬起來。

  解決掉這人,江刻眉頭輕擰著,略有不快地看向淡定看戲的墨傾。

  「你挺能忍啊。」

  江刻出聲,在一股怒火的趨勢下,難免有些奚落口吻。

  墨傾瞧他一眼,理所當然道:「不是有你麼。」

  江刻咬著後槽牙:「你——」

  墨傾悠然問:「咋樣?」

  「……」

  江刻把話咽下去。

  「走吧。」墨傾赤腳踩在馬路上,抬起手臂摺疊在腦後,隨後又舒展開,「再耽誤下去,天都要亮了。」

  「等等。」

  江刻叫住她。

  墨傾停下來,轉過身,疑惑看他。

  意思是:還得鬧脾氣?

  江刻看出她眼裡的質疑,心情一陣不快,但隨後,他又忍下來,將手中一雙拖鞋遞過去。

  他道:「穿上。」

  墨傾瞥了一眼,果斷拒絕:「不穿。」

  江刻蹙眉:「不是會疼麼?」

  「是啊。」墨傾頷首,然後給出理由,「但這鞋太醜了。」

  這是一雙酒店拖鞋。

  黑色的,很大碼,是洗澡時穿的。

  丑得讓人不想看第二眼。

  「有什麼問題?」江刻莫名其妙,無法理解。

  墨傾頓了兩秒,看著他,用很清晰地發音重複了一個字:「丑。」

  江刻總算明白了:「配不上你?」

  「對。」

  墨傾坦白承認。

  江刻一哽,覺得她還挺事兒的,將拖鞋扔她腳邊:「將就一下。」

  墨傾很果斷:「不行。」

  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然而,江刻也放棄了跟她商量,上前兩步,走到她跟前。

  墨傾正納悶呢,就見江刻於她跟前蹲下。

  他一手撿起一隻鞋,然後伸手握住墨傾的腳腕。

  這一瞬,二人的動作皆是一頓。

  墨傾的腳一直暴露在外,皮膚是涼的,但江刻的手是溫暖寬厚的,覆上來時,一股暖意傳遞過來,自下而上。

  墨傾身形僵了僵。

  江刻頓了一秒,但還是拿起她的腳,把那隻奇醜無比的拖鞋給她套上。

  他看到她的腳,腳趾圓潤漂亮,指甲修剪整齊,膚色白得均勻,襯著姣好的腳型,頗有一種藝術感的味道。

  可惜。

  踩了一腳的泥。

  很快,江刻又拿起墨傾左腳,把剩下那一隻拖鞋套上。

  他一起身,見墨傾低頭瞅著腳上的拖鞋,兩道眉毛緊擰著,似乎在猶豫——是否要將拖鞋給踹掉。

  「挺好看的。」江刻違心地說了句。

  「呵。」

  墨傾冷笑了下。

  很明顯,墨傾最起碼的審美,還是有的。

  江刻輕咳一聲,把話題轉移:「你想問我什麼?」

  原本還在計較拖鞋的墨傾,聽到他這一句問話,稍一猶豫,將這事拋在腦後。

  強行讓自己忽略腳上的拖鞋,墨傾緩步走在馬路上。

  她開口:「那句話。」

  江刻問:「哪句話?」

  問完,他反應過來。

  同時,墨傾道:「你在掌控生死時,立場是什麼?」

  江刻心一沉,狀似無意地接話:「怎麼?」

  墨傾問:「你怎麼知道這句話的?」

  江刻想到忽然湧現在腦海的記憶,又想到她在旅店房間裡的表現。

  一股涼意在心底蔓延,很快就擴散至全身。

  江刻的眉眼也冷了下來:「你是不是對他是我,還存有期待?」

  墨傾不答,只說:「你回答我的問題。」

  江刻沉聲道:「你先回答我。」

  墨傾沉默須臾,她抬眼看向前方,拖著寬大的拖鞋往前走,語氣淡淡的:「沒有。」

  「……」

  江刻跟在她身後,沒說話。

  她說沒有。

  非常簡單幹脆。

  可是,她對自己的態度,又不像那麼回事。

  「我說了,你又不信。」墨傾不疾不徐地說著,忽然回過身,面朝他,倒退著走,她極輕地笑了下,「我打聽一下,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過啊?」

  「……」

  江刻還是第一次見到罵他罵得如此直接的。

  毫無說話的藝術。

  江刻沒跟她計較這個,稍一沉吟,便問:「那句話,是他跟你說的?」

  「嗯。」

  「那一幕,也確實發生過?」

  「嗯。」

  墨傾坦白承認。

  雖然編劇是誤打誤撞,台詞和事件都不一樣,但類似的事情,確實在她和江延身上發生過。

  那是離開青橋鎮以後的事了。

  在戰場之外,她遇上一個歹徒,對方想要他們的命,於是,她就想要對方的命。

  但是,被江延阻止了。

  墨傾說:「他說我傲慢。」

  「傲慢?」

  江刻隱約有點記憶。

  但是,想不來具體的。

  「隨意掌控生命,是對生命的傲慢。」墨傾道,「以個人的角度去殺人,跟暴徒沒什麼區別。」

  江刻不置可否。

  他知道墨傾手上沾過血。

  但是,他現在又知道,墨傾手上的血,沒有一個枉死的。

  雖然江刻打心底對江延很牴觸。

  ——一種他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牴觸。

  不過,江延的觀點,他是認同的。

  「江延,」江刻將這個名字說出口後,第一時間望向墨傾的眼睛,「他是怎樣一個人?」

  墨傾倒退著踩到一塊大石頭,她踮起腳尖,又往後退一步,從石頭上下來。

  她動作輕盈,身姿妙曼,裙擺輕揚。

  她轉過身,手一張開,一側寬大的袖擺撩開,燈光穿透薄紗,在地上留下一道淺薄的紅影。

  手又垂落下來,墨傾回頭看了他一眼:「說不清,看不透。」

  江刻的視線一刻不停地跟隨著她的身影。

  她身上似有一股魔力,牽引著他的注意。

  「怎麼說?」

  江刻緩緩問。

  「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墨傾眼瞼輕抬,不再因提及江延而避諱,坦坦蕩蕩地說,「包括我。」

  江刻有些意外。

  「他少年時期,性子挺有趣的,很好相處,愛開玩笑,愛逗人玩。再後來,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另外的樣子。」墨傾想了下,「可能肩上的責任不一樣吧。」

  「你不是他的……」

  江刻話語一頓,沒有把話說完。

  這麼親密的關係,也說不清一個人?

  「嗯。」墨傾道,「他把我留在身邊,迎合我的喜好。我後知後覺,等有一天,忽然發現,他連飯菜的口味,都跟我一模一樣。」

  「……」

  江刻站住。

  墨傾斜了他一眼,笑問:「你說,我懷疑你是他,是不是很有道理?」

  「……」

  江刻不語。

  這一刻,連他自己都說不清了。

  原來那些巧合……

  都不僅僅是巧合。

  「不過,」墨傾分析道,「連菜單順序都一樣,就有些刻意了。」

  江刻停頓半晌,然後,沉沉開口:「有沒有一種可能。」

  墨傾側首,接過話:「什麼?」

  江刻唇線緊繃成一道線,良久,才將那個他不想承認的猜測說出口:「我的存在,原本就是他留給你的禮物。」

  墨傾怔住。

  她望著江刻,疑惑:「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那就是他想結殼重生了。」江刻反問,「不然,你還有什麼解釋?」

  「……」

  這一次,輪到墨傾沉默了。

  江刻又問:「我為什麼會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為什麼口味跟他一模一樣,為什麼總會讓你想到他?」

  墨傾抿唇。

  江刻繼續說:「我過往的記憶,都是假的。我的存在,我的一切,本該由我掌控,但實際上,都是被人事先安排好了,看似是我在做自主選擇,但實際上是必然的選擇。」

  就像他在給陳嫂菜單的時候,不會想到,在兩年後,會出現一個少女,能給出一張一模一樣的菜單。

  他甚至覺得……

  他對墨傾的在意,也是有人蓄意安排的。

  墨傾沉吟半刻,忽然說:「你不用有什麼顧慮。」

  江刻凝眉。

  墨傾灑脫道:「如果真是那樣,我肯定給你一個自由的人生。」

  以她對江延的了解……

  無論是借江刻重生,還是為了她、特地塑造了江刻,江延只要有能耐,都會去做。

  但是,她輕描淡寫地給了江刻許諾。

  她不需要一個替身。

  她往前走。

  江刻在短暫的失神後,看著墨傾的背影,最終還是跟了上去。

  *

  接下來一段路,二人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不再提及跟江延相關的一切。

  他們來到宅院前面。

  劇組已經走了,連設備都搬空了。

  二人的衣服還留在房車上,眼下房車已經開走了,他們只能繼續穿著戲服。

  這一趟走進宅院裡,像極了回到了百年前。

  「你查二樓,我看一下一樓。」進了院子,墨傾囑咐江刻。

  江刻頷首。

  他們兵分兩路。

  墨傾先是在院子裡檢查了一圈,沒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然後,她進了大堂。

  剛一踏進去,就聽到「吱吱」的聲音,她眉一凝,指間夾住一枚銀針,抬手扔了過去,銀針在黑暗中穿透倉皇行動的老鼠的腦袋。

  老鼠一秒斃命。

  墨傾走了過去。

  她先是收起扎在牆上的銀針,用布擦拭乾淨,收好,然後才來到老鼠面前。

  她揪著老鼠的尾巴,將其拎起來。

  半斤。

  「老鼠身上有什麼問題?」江刻從樓梯上走下來,手裡拿著手機照明。

  墨傾拎著老鼠尾巴,晃了晃,很實在地說:「可以吃一頓。」

  「……」

  江刻的表情一秒就綠了。

  見到他的表情,墨傾聳了下肩,將老鼠扔到一邊,繼而問:「你那邊有什麼線索?」

  「二樓有花瓶,應該是現成的。沒難度。」江刻目光在死老鼠上停頓一秒,「這麼多老鼠,不好抓。」

  「藥暈就行,只要有時間,完全能做到。」墨傾拍了拍手,「可以問一問,殷林平時除了撿垃圾和發瘋,還在幹什麼。」

  「嗯。」

  江刻點頭。

  墨傾想伸手去拿手機,發現手機也落到車上了。

  她一頓,然後問:「宋一源有回電話嗎?」

  「……」江刻沉默了下,道,「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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