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神醫村【25】江刻失憶,墨傾當村長

  「江先生。閱讀」

  江刻腳步頓住,神情略顯陰沉。

  早先聽墨傾說過,他和江延長得一模一樣,他還存疑。

  但墨一停的表現……

  儼然做實了這一事實,無可辯駁。

  「江先生,」墨一停喜不勝收,顫顫地向前,「真沒想到你也……」

  江刻皺眉:「我不——」

  「他失憶了。」墨傾打斷江刻的話,起了身,側首,遞給江刻一個暗示的眼神,繼而又說,「大概是中槍後遺症吧。」

  江刻:「……」

  「這、這樣啊。」墨一停過了幾秒,才接受這一說法,旋即恍然道,「難怪。」

  難怪。

  江先生明明還在,墨傾卻在問他以前的事。

  原來是江先生失憶了。

  「江先生,你坐。」墨一停邀請著江刻。

  江刻身上多了點冷漠和陰鬱,但被墨傾一直盯著,他輕皺著眉,最終仍是沒有戳破墨傾的謊言,而是一言不發走過去。

  他沒坐,而是打量著墨傾:「什麼時候發現的?」

  「一開始。」墨傾挑了下眉,「你怎麼進來的?」

  「等你半天,沒等到人,就把鎖撬了。」江刻語調淡淡地解釋。

  他在躲避人的時候,翻進了這個房間。

  結果,正好遇上了墨傾和墨一停。

  「……忘了。」墨傾坦然道。

  她在翻進來之前,還惦記著江刻,但一進來,就發現拜師儀式開始了,便暫時晾下了江刻,直接闖入大堂。

  ——後來就把江刻忘了。

  江刻:「……少說一句不會怎樣。」

  「哦。」

  墨傾聳了下肩。

  二人氛圍有些微妙,墨一停卻沉浸在喜悅中,完全沒察覺出異樣。

  墨一停看著忽然年輕不少,腳步都輕快了一些,沒有用手杖,就忙活著給墨傾、江刻倒好了茶,請他們坐下。

  作為兩個「年輕人」,墨傾和江刻面對墨一停這般,都不大適應。

  坐下時,他們倆對視了一眼,忽而生出一點「同病相憐」之感。

  「叩叩叩。」

  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墨一停還想跟二人敘舊,忽然被打擾,有些不爽地問:「誰?」

  「墨爺爺,」梁緒之的聲音響起,「是我,緒之。」

  「什麼事?」

  「來賓都走了。想跟您商量一下,溫迎雪拜師的事,後面怎麼處理?」梁緒之畢恭畢敬地詢問。

  墨一停不耐煩道:「改天再說。」

  他現在哪有心思去管一個外村人拜師的事?

  「好。」梁緒之先是應了,但沒走,「墨傾還在嗎?快中午了,需要把午飯送來嗎?」

  「有事我會聯繫周開景。」

  門外靜默了一會兒。

  最後,梁緒之說:「好的,那我先走了。」

  墨傾慢條斯理地喝著茶,聽著梁緒之的腳步聲遠去,微蹙的眉頭才鬆開。

  「師父,午飯……」墨一停趕緊開口。

  墨傾眼瞼抬了抬:「先坐。」

  「好。」

  墨一停在一張椅子上坐下。

  「午飯不急。」墨傾不疾不徐地說,「聽說,你打算把村長之位讓給梁緒之?」

  「村里確實有他的一群擁躉,他當村長的呼聲很高。」墨一停微微頷首,頓了頓後,又話鋒一轉,「但我雖然老了,並不糊塗。這個人,心術不正,一旦當村長,咱們村以後只會成為他追名逐利的武器,所以我……」

  墨一停剛想說還有其他候選人,但目光忽然頓在了墨傾身上。

  墨一停想了會兒,試探地問:「師父,你有當村長的想法嗎?」

  「我?」

  墨傾眼皮一撩。

  「這個村,本來就是江先生為你建立的。」墨一停循循善誘,「這叫物歸原主。何況,你不希望它被糟蹋吧?」

  墨傾拿起茶杯喝茶,同時,動作幅度很小地指了指江刻。

  然而,她這一小動作,被江刻瞧了個正著。

  江刻乜斜著她。

  墨傾把手指收了回去,當做無事發生。

  「不合適。」墨一停也得到暗示了,搖了搖頭,「江先生沒你那麼精通中醫,難以服眾。師父,你可以作為『師父傳人』繼任,名正言順。」

  墨一停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墨傾無動於衷。

  於是,墨一停放了狠招:「當了村長,還可以入黨。」

  「我當。」墨傾不假思索地說。

  「咳。」

  江刻差點被茶水嗆到。

  他將茶杯放下,驚奇地打量著墨傾。

  墨傾餘光跟他視線對上一秒,然後移開。

  過了片刻,墨傾又問:「既然你知道梁緒之心術不正,為何要同意這一場拜師儀式?」

  墨一停回答:「因為溫知明。」

  墨傾皺眉:「那個水平一般、性格怯懦,差點當賣國賊的庸醫?」

  「對。」

  「跟他有什麼關係?」

  「溫迎雪背後的溫家,就是他這個溫家。」墨一停解釋。

  墨傾輕蔑道:「聽說這個溫家現在在中醫界很有權威,就他那點火候,能辦到?」

  「他辦不到,您辦得到。」墨一停說著,語氣里添了些慍怒,「因為,您想給國家的藥方,全被他私吞了。」

  墨傾一頓,神情漸冷。

  她涼聲問:「怎麼回事?」

  「五十年前,我派人打聽岐黃一脈。」墨一停說,「得到的卻是岐黃一脈被屠殺殆盡的消息。你托岐黃一脈管的藥方被盜,不知去向。」

  「岐黃一脈被屠殺?」

  墨傾一掌拍在茶几上。

  木茶几的一角登時被拍掉,落在了地上。

  江刻被她這一動作驚了驚,不過,想到墨一停話語中的信息量,他保持著一語不發的美德。

  「是的。」墨一停繼續道,「這些年,我一直派人尋找岐黃後人的下落,但一直沒有消息。」

  那一刻,墨傾渾身氣壓低沉,殺氣溢出。

  「我也找人查是誰幹的,也沒有線索。不過,」墨一停頓了頓,「終於在幾年前,得到溫家一張秘密藥方。」

  說到這裡,墨一停怒上心頭,拳頭握起:「就是師父你的啊。」

  靜默片刻,墨傾接過話,「你猜,是溫知明屠殺了岐黃一脈,又盜取了我的藥方?」

  墨一停搖頭:「溫知明一個人辦不到。」

  半晌後,墨傾語氣無波瀾,說:「我知道了。」

  「我待在竹舍村,離帝城太遠了。只有通過溫迎雪才能……」墨一停只說了一半,但透露出的消息非常明顯。

  過去那麼久了,想要查明真相,幾乎沒有可能。

  但是,他不能什麼都不做。

  「這事先不做討論。」墨傾先將這個話題繞過去,然後看了眼江刻,繼續說,「我們來這裡,是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什麼事?」墨一停忙問。

  墨傾一頓,緩緩道:「關於夏雨涼的。」

  「她怎麼了?」墨一停顯然是關心夏雨涼的,「她在外面遇到事了嗎,過得怎麼樣?這丫頭,畢業後一點消息都沒有了。」

  他這麼一問,墨傾反倒是說不出口了。

  她和江刻的出現,對墨一停來說,都是刺激。

  如果再說夏雨涼的事……

  不知道墨一停能不能扛得住。

  於是,墨傾想了想,把這任務扔給江刻:「你說吧。」

  江刻看了眼年邁的墨一停,把包袱踢回去:「你徒弟,你說。」

  「……」

  墨一停看了看二人,慢慢的,明白了什麼。

  在緩了緩後,他自己猜到了:「她是不是,不在人世了?」

  「嗯。」

  墨傾點了點頭。

  在墨一停怔住時,她又偏頭看著江刻。

  江刻抬手捏了捏眉心,等了一會兒,給墨一停足夠調整的時間。

  最終,由江刻複述,說明夏雨涼的遭遇。

  慘狀一筆帶過,但過程說清楚了。

  版本跟戈卜林說給谷萬萬的一樣,都是江刻收到了夏雨涼的信,然後帶著墨傾、戈卜林一起去葛家村調查,從而得知夏雨涼的遭遇。

  「第八基地」就隱過去了。

  「……」

  江刻說完後,墨一停沉默了很久。

  墨傾和江刻都沒說話。

  對於墨一停來說,今天的衝擊很大,但是,對於墨傾和江刻而言,今天得到的信息,也需要時間來消化。

  「骨灰在哪兒?」終於,墨一停問。

  「招待所。」江刻道。

  「我會讓人將她安葬的。」墨一停緩緩點頭,然後輕聲呢喃道,「我把她當孫女,就讓她葬在我身邊好了。」

  墨傾和江刻沒吭聲。

  ……

  三人在書房裡待到下午二點。

  之後,墨一停開了門,叫來了周開景,讓他備點吃的來。

  周開景點頭應著,結果一抬頭,見到江刻站在門口,腳下一個打滑,差點沒摔了。

  「你怎麼也在這裡?」周開景震驚道。

  據他所知,書房的門就沒打開過,按理說,書房裡就墨傾和墨一停在才對。

  怎麼忽然冒出一個人?!

  「叫江先生。」墨一停訓斥道,「他和師……師父的後人是一起的,不得無禮。」

  「……是。」

  周開景低下頭,差點咬碎後槽牙。

  ——見鬼了這是。

  須臾後,周開景說:「我先去備飯菜。」

  他對墨一停是無條件地敬重,但是這兩人……他滿懷質疑地看了眼墨傾和江刻,最後輕哼一聲,拂袖離開。

  「師父,江先生。」墨一停說,「你們先坐一坐,等吃完飯,我帶你們去村里逛一逛。」

  墨傾頷首:「嗯。」

  吃了午飯,墨一停果真想帶著墨傾、江刻出去逛,可惜他身體確實老了,有心無力,在家門口走了一圈,身體就吃不消了。

  墨傾本也沒想讓他帶著逛,就是隨便走一走,不一會兒,就讓墨一停先回去了。

  「不住我家嗎?」墨一停不舍地問。

  「我們還有朋友在招待所。」墨傾解釋了一句,但見到墨一停失望和擔憂的眼神,知道他是等怕了,補充了一句,「短時間內不會走。」

  「好,好。」墨一停又高興了。

  墨傾不會說謊。

  江先生也不會。

  他們承諾的事,都會辦到的。

  他便安心地回了家。

  見他進門後,墨傾和江刻打道回府,一路前往招待所。

  「你真要當這個村長?」江刻跟在墨傾身邊,一遍一遍想著在書房的談話,忍不住問了一句。

  墨傾反問:「不行嗎?」

  「……行。」江刻擠出一個字。

  墨傾戲謔道:「不支持啊?」

  「隨便。」

  江刻淡淡說著,將頭偏到一邊,漫無目的地看向路邊的房屋。

  心裡就跟壓了一塊石頭似的。

  又悶又堵。

  送了她一個村……

  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就是畫個圖紙、做個規劃麼,也沒上什麼心,還不是鈔能力完成的。

  何況,他這人還蠢到被人一槍爆頭了呢。

  過了會兒,江刻又給墨傾潑冷水:「村長沒那麼好當。」

  「區區一個村。」墨傾滿不在乎地說,「千軍萬馬我都管過。」

  「能一樣?」

  「都一樣。」

  「……」

  墨傾用餘光打量著江刻,片刻後,勾唇道:「你好像是不怎麼支持啊?」

  江刻斜乜著她,反問:「你管過千軍萬馬,就甘心在這裡當村官?」

  「我又不是只當村官。」墨傾一笑,「墨一停身體好得很,一時半會兒入不了黃土,我就掛個名兒而已。」

  江刻蹙眉:「等他入土了呢?」

  「你咒他?」

  「……」

  江刻硬是被她逼得沒了話。

  「也沒什麼。」墨傾聳了下肩,「反正村長之位,不能落到梁緒之手上。」

  這話倒是沒錯。

  緊皺的眉宇鬆了松,江刻沿著下坡往前走著,看向遠處一片一片的藥田,忽而問:「我跟他……」

  墨傾接話:「什麼?」

  江刻頓住,側過身,眼神認真地盯著墨傾,一字一頓地問:「真的一模一樣?」

  「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墨傾微微點頭,旋即抬起手,用手指捏著他的衣領,往下拉了拉。

  她瞥了眼江刻的鎖骨:「他身上很多疤,你一個沒有。」

  她鬆開了他的衣領。

  江刻抓住她要撤回的手,眯眼問:「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不明顯麼?」墨傾反問一句,繼而將手掙脫出來,坦然道,「愛人。」

  「……」

  這話,江刻不太愛聽。

  於是,江刻直接走了,加快了腳下步伐。

  「哎!」

  墨傾喊他。

  江刻頭也沒回。

  他這般反應,墨傾也有所預料,看著他的背影,沒有跟上去。

  她走得很慢,欣賞著周圍的景致——這裡的每一處,或許都是江延精心規劃的。

  她有記下來的必要。

  「接著。」

  在經過一個拐角時,冷不丁傳來一個女聲。

  有什麼被扔過來,墨傾將手一抬,將其抓住,定睛一看,是一瓶冰鎮的奶茶。

  墨傾抬眼看去。

  溫迎雪站在一棵樹下,目光筆直地打過來,赤裸裸的,沒一絲隱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