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極與極

  獵鬼人在感知到危險時回身,面向這個出沒在夜晚的惡鬼。

  人類確實是要比鬼反應更慢一些的,猗窩座和他在樹上觀察了他們很久,但直到猗窩座出現在他們背後才有人終於意識到了黑暗之中的危險。

  凜光聽見夜風傳來的聲音中有著對於遇到上弦的驚訝。

  「嗯。果然如果眼睛裡有字,看起來就比單純和人類不一樣的瞳孔要嚇『人』多了。」

  獵鬼人們面對眼睛裡有字的鬼和普通的鬼時態度是有差別的,因為下弦強於普通鬼,而上弦強於下弦。

  凜光不理解人類的那種畏懼,只單純的以為人類是在對眼睛裡能出現字這種不合理情況有所排斥。

  就像是人類難以接受具有不同於人類特徵卻其實起源於人類的鬼一樣。

  觀看猗窩座戰鬥是一種享受,要比看風景更有意思一點。

  其實在猗窩座之前,凜光也遇到過獵鬼人,可黑死牟的斬殺速度太快,大多時候他都沒聽到幾句感慨,腦袋和身體就已經一邊一個了,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還能聽猗窩座和獵鬼人聊天。

  所以猗窩座果然是貓。眼睛是金色的,擅長利用『爪子』,喜歡戲弄獵物,殺了還不一定吃。

  強者之間的戰鬥是非同一水平線上的人無法參與的。猗窩座打架的時候凜光最大的作用就是躲起來看著,而不是過去拖他的後腿。

  而和他同一處境的,是跟隨而來的另外三位獵鬼人,即使想要加入其中提供幫助,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揮打出的空式擊飛了正準備加入其中的獵鬼人的日輪刀,長刀飛出戰場,不偏不倚的插進樹幹。

  ——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你越是不想發生什麼,就越是會發生什麼,所以這也不奇怪。

  鬼劍士來拿回他的刀,就像是命運一樣,月亮偏斜,風吹過去,樹葉窸窣,而他被陰影籠罩,男人完全是下意識的抬頭。月亮透過枝葉灑下的光芒被小孩子的身影所遮擋,而正注視著的他的灰藍,是一雙屬於鬼的眼睛。

  一個個的巧合構成了一個並不一定美好的結局。

  「這裡還有一隻鬼!過來把這隻先處理了!」

  眼裡沒有字,躲在一邊,看起來也只是小孩子,幾乎沒有作為鬼的壓迫感。

  即使困惑於為什麼會有這個年紀的鬼,又為什麼會躲在這裡,但就現在而言,這隻鬼顯然是比場上的那個更合適的獵殺對象,男人為自己的發現感到欣喜。

  而成為獵物的鬼眨了眨眼,似乎還在困惑自己為什麼會被找到。

  鬼劍士舉起長刀,蓄力之後自下而上的朝著那隻年紀更小的鬼身上刺去,想把這個躲在樹枝間的小鬼打下來,而小孩兒察覺了他的意圖,靈活的後仰倒掛在樹上,那雙眼睛在四周掃視,試圖尋找下一個合適的落腳點。

  「惡鬼!別想跑!」

  下面有人盯著,旁邊也有個從樹枝間飛竄出來的影子,鬼在短暫的驚訝後掃了一圈,毫不猶豫的鬆開腿從樹上掉下來,落地的瞬間,只是一個眨眼,就鑽進了樹叢。

  而下一個呼吸的間隙,那隻小鬼就像是沒出現一樣完全消失了。正當他們準備追上去尋找時,就在背後,是冷漠的男聲。

  「要打架的話,得找實力對等的才行,欺負小孩子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尾音落下的瞬間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脫離掌控,整個人橫飛出去,獵鬼人費力地扭頭看向之前的那處戰場,領隊已經倒在地上,目之所及是一片血紅。

  明明剛才還,勢均力敵,怎麼突然就。

  他想不通,也已經沒辦法再想,眼前的最後一幕是隊友的腦袋從視野之中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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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不爽....難得遇到個能過兩招的。偏偏帶了這麼幾個渣滓。」

  猗窩座的怒氣從內到外的發散著,頸間額前都爆出青筋,連帶著語氣都在咬牙切齒,他知道凜光會好好躲著,所以久違的去跟那個獵鬼人過過招,也好向凜光證明自己從不畏懼戰鬥。

  而他只是隨手趕走擾人的蒼蠅,卻不想正正好好讓對方撞上了凜光躲藏的地方。

  視線的邊角是那三個獵鬼人像是找到獵物的豺狼一樣盯著那棵樹圍上去,面對一個那麼弱小的孩子,卻要三個成年男人圍著追殺?

  不過小傢伙的反應倒是也不差,沒有因為被三個人圍住就交出自己的腦袋。

  「別生氣了,至少你知道了我雖然沒你那麼厲害,但也不會輕易被砍下腦袋不是嗎。」

  聲音出現在頭頂,猗窩座抬頭看到的是像小貓一樣蹲在樹枝上的凜光,那雙眼睛在陰影中亮起一片光。

  不可思議,在凜光出聲之前他都無法鎖定,直到現在,兩雙眼睛對上,猗窩座伸出手,凜光痛快的從樹上落下來,正正掉在他的懷裡。

  「對不起,我不該那樣跟你說話。但我覺得如果是我自己解釋,你肯定一個字也不會信。」

  凜光抓住機會在猗窩座說出什麼之前迅速的給出道歉和解釋,但腳掌落地的下一秒,他的腦袋就挨了打,力道不輕,腰都被力道帶的彎曲。

  「猗窩座閣下戰鬥起來很開心,我不希望成為猗窩座閣下的負擔。」

  語氣誠懇,頂著將他腦袋壓下去的手掌,凜光重新抬起頭。

  「下不為例。」

  猗窩座不愉快的吐了口氣,最終抬起手,卻又還是因為被小孩兒算計了而把凜光的腦袋抓成了一個鳥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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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勇敢的嘗試讓凜光有了新的娛樂活動,這個活動讓凜光和猗窩座兩個人都能開心不少。

  只是兩個沒太因為這件事開心太久,因為猗窩座的主意不知道為什麼,也打到了他的身上。

  「要打嗎。」

  「不打,打了也沒意義。」

  一大一小兩隻鬼蹲在屋檐上看著遠處巡邏的鬼劍士,悠哉游哉的閒聊著。

  猗窩座對弱者沒興趣,對女人沒興趣,對小孩也沒興趣,這樣的標準無疑過濾掉了一大批預備役的參賽選手。

  「但給你拿來練手應該很合適。」

  這句話讓凜光的眼裡的光都黯淡下去。

  「我對戰鬥沒有興致,猗窩座閣下,請別難為我。」

  他試圖為自己爭取一個機會。

  「試試看。」

  但跟猗窩座談判的過程,一般都無法影響最終的結果。凜光被拎起後衣領,一甩一扔,就精準的落在了地上。

  這不是第一次,也肯定不會是最後一次。

  凜光不喜歡戰鬥,卻有著出色的反應能力和預判的天賦,這一切都源自於和黑死牟那整整一年的對練,是被迫養出的,但猗窩座卻不在乎,他覺得凜光明明有這個本事,卻不去練習,就是一種浪費。

  所以才會出現這一幕,就像是母獅子會把小獅子推下懸崖。猗窩座會把凜光扔到並不夠強的鬼劍士面前,去鍛鍊他的能力。

  兩個鬼殺隊成員對於突然出現在眼前的凜光感到驚訝,戒備地舉起刀刃,小心的朝他靠近,出聲詢問著他的身份。

  不過等凜光轉過頭用那雙屬於鬼的眼睛看向他們的時候,詢問就停止了,從僵持到開打只在認出身份的瞬間。

  狹窄的巷子無處可躲,凜光就正正的站在路中間,試著攤開手掌來證明自己並沒有攜帶武器,也沒有用來攻擊的利爪。

  「如果我說我並不想和你們打,可以放我走嗎。」

  凜光站在那裡朝著兩位獵鬼人提出申請。

  「想都別想,今晚就是你的死期!惡鬼!別以為裝成小孩子就會被放過!」

  刀刃朝著他襲來,凜光向後跳躍躲閃,巷子並不是適合發揮凜光天賦的地方,但,也不是不能跑。

  追逐戰而已,貓是誰並不影響他的發揮,反正都被黑死牟抓過了,總不能這幾個人比黑死牟跑得還快。

  凜光敲定了主意,在下一秒就邁開腿,他並不是準備把這兩個人徹底甩開,只是在幾個拐彎拉到視野盲區後立刻貓進了不知道誰家的院子,樹叢之間,走廊的下面,不起眼的邊角,任何一個合適的地方都可以成為凜光的新家。

  等到獵鬼人無功而返後猗窩座才伸手把凜光從躲藏的缸里撈出來。

  「結果到頭來你小子還是只會跑啊。」

  而凜光滴滴答答的淌著水,用沉默作為無聲的抗議。

  他就說,他怎麼可能,能夠和猗窩座好好相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