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原游郭。
夜晚降臨,隆冬蕭瑟。
居酒屋紅彤彤的燈籠映照著天地之間飄下的鵝毛雪花,溫度寒冷刺骨,不少人雙手抱住自己的胳膊逃離這個地方。
街市林立的木屋偶爾能看見女人拉開帷幕,裡面閃爍著橘黃色曖昧的燈火,看起來十分的溫暖。
雪落後的地面留下雜亂無章的腳印,行人匆匆,仿佛預示著即便世界被冰封,這裡也不會缺少客人。
「歡迎光臨。」
時任屋的看板下方,一個穿著藝伎服飾的少女不斷地彎腰行禮,目送一個個衣冠楚楚的客人進入屋內。
外面風雪不斷,冷風不斷地刮著少女的面龐,還好是塗了霜一類的東西,到沒有被凍傷的痕跡。
她很美貌,皮膚很像是初冬時節降下的第一場雪,手指青蔥的像是雪未融化,乾枯的枝丫上煥發生機的嫩芽,只可惜年紀尚小,面龐還尚顯稚嫩,饒是如此,有這樣一個美人胚子站在外面,也為這家游郭排名前三的青樓帶來了不少的客人。
「小鯉夏,看來再要不了多久你就能不做看板娘,轉行當藝伎了,到時候沒準能成為時任屋的花魁也說不定呢。」
「在這之前,可以先陪叔叔喝一杯嗎?叔叔怕以後就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畢竟叔叔之所以來時任屋,就是為了小鯉夏啊。」
鯉夏臉上帶著笑容,卻緊張的往後退,熟練地躲開了朝她伸來的手。
「抱歉,叔叔,我還沒到能喝酒的年紀呢。」
藝伎培訓的課程她已經全都畢業了,表現優異,正式轉行當藝伎之前老闆娘讓她當一陣子看板娘,吸引客人進店,這著實是一件很辛苦的工作啊,一面不能得罪客人,一面又要保護好自己。
這時,街面上傳來了一陣嘈雜的聲音,熱鬧的像是節日的慶典。
「快看,那不是京極屋的花魁蕨姬大人嗎?」
「真漂亮啊,蕨姬大人,可以朝我這邊看一眼嗎?」
鯉夏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只見一個極為美貌的女人踩在高木屐以緩慢的外八字走在雪地之中,黑色的頭髮盤成髮髻,上面插著各種各樣奢華的裝飾品,她的身前身後都有人撐著花傘,熱熱鬧鬧的簇擁著她一直消失在夜晚的盡頭。
蕨姬路過時任屋的時候,不知是不是鯉夏的錯覺,那撐著花傘下的描繪著胭脂的美艷眼角似乎瞥了她一眼。
鯉夏呆呆地看著這個美貌的花魁大人從眼前經過,眼眸之中浮現出了羨慕的神色。
「成為花魁的話就不用再做這些事情了嗎?真好呢……」
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原本三三兩兩站在時任屋門口的那些客人們全都消失了,蕨姬就像是一股浪潮,退去的時候回帶走這些吉原大街上遊蕩的靈魂。
就連一些原本呆在時任屋裡面的客人也紛紛跑了出去,追隨者蕨姬的腳步,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這就是花魁遊街的魅力啊。
眼前紅燈籠照耀下的雪地終於只剩下行人退去後留下的雜亂無章的腳步,十分安靜。
「看來今晚不會有客人了呢……」
鯉夏這麼想著,呼出了一口熱氣。
忽然,一道身影慢慢的從黑暗之中浮現了出來,衣衫有些破舊,長發蓬亂,身材高大,像極了一個遊蕩四方的浪人。
那人徑直朝著時任屋這邊走來的時候,鯉夏有些緊張,她對浪人很反感的。
這個時代浪人就是一些無所事事的人,還有一些自稱武士的傢伙,實際上平日裡除了打架鬥毆以外什么正事都不做的人,而且脾氣相當的暴躁,這些傢伙比來店內的那些老色狼還要難應付。
「那個……請問。」
「給我準備一些酒菜,我現在很餓。」
年輕人?
鯉夏有些訝異,那蓬亂的長髮讓人看不清這個人的真實面目,但是他分明有著成年人一樣的身材,為什麼聲音會這樣稚嫩呢?像個少年一樣。
「哦,好,沒問題的,歡迎光臨。」
鯉夏還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禮貌性的微笑著招呼著這個人進屋。
時任屋的服務都是一流的,一進門就有人門童為這個人撣去身上的雪花,不過他的身材實在是太高大了,需要踮起腳尖。
「客人您是生面孔呢,請問您需要誰作陪呢?」
鯉夏聽到身後的聲音,倒也沒有多少在意,腦海之中差不多能想像的到,流程都是一樣的。
在老闆娘的熱情招呼下,一眾濃妝艷抹的藝伎站在了那個人的身前,然後挑選一個就可以有一間單獨的屋子供吃飯陪酒,在那間屋子裡面,該發生的不該發生的都會發生。
「有叫鯉夏的嗎?」
「嗯?」
鯉夏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臉上浮現出了詫異的表情。
隨後是老闆娘的聲音響起。
「鯉夏?」
「對,鯉夏。」
「那個……客人,鯉夏現在還不是正式的藝伎呢,還沒到陪酒的年紀。」
老闆娘一臉的為難。
就算鯉夏真的成為了藝伎,也不可能隨便誰想點就能點啊,她早就決定好了,一定要買一個好的價錢才行。
「我只要她,買五天,這些錢夠不夠?」
浪人語氣堅決,隨後從身上掏出了一個包袱,攤開之后里面塞著滿滿當當黃金,璀璨奪目,足足有二百兩。
要知道,在吉原的大街上,邀請跟花魁同度一夜春宵,五十兩金就已經足夠了,大正時期物資匱乏,這二百兩金意味著可以讓老闆娘再其半座時任屋了。
門外的鯉夏也被這一幕驚呆了,她從未見過這麼多錢。
不過她很快就露出了十分害怕的表情,從她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側面的金子上染了些許的血跡,就連包袱都呈現出一種暗淡的色彩。
但是,老闆娘與一眾藝伎面面相覷,眼中泛著貪婪的神色。
「哎呀,瞧您說的,像您這麼身份尊崇的客人,光是到我們店裡就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鯉夏!你還站在門口乾什麼?還不快服飾客人進屋?」
鯉夏低下了頭,努力擠出了一個笑容。
她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的,她不會抵抗的。
這裡是吉原,這裡的女人都是沒有過去和未來的,有的只有真實存在的,當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