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那田蜘蛛山
……
有種靈魂對視的感受,炭十郎忍不住激靈了一下。
繼國緣一微笑著,他緩緩收回眼神。
天生通透的他,從剛才起就發現了炭吉的不對勁。
行走的姿勢,說話的語氣,甚至心臟跳動的節奏都有微弱的變化。
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他想,現在的炭吉應該並不是炭吉。
至於到底是誰。
繼國緣一表情輕鬆的看向遠方。
微微收回眼神。
——這並不重要。
嗤——!
他腳步微微後撤,撿起地上斷成兩截的木棍,做出拔刀的動作,呼吸的節奏愈發深沉。
「我上了,炭吉。」
繼國緣一如是說道。
……
……
蝶屋。
「爸爸在幹什麼?」
花子站在門口,悄悄朝門內探著腦袋,疑惑的輕聲問著。
「是在休息啦,畢竟昨天一整晚都在出任務。」
彌豆子拉著花子的手,她看向屋內合攏雙目,坐在鋪上的炭十郎,低聲解釋著:
「好了,走吧,不要打擾爸爸了。」
「…嗯。」花子乖巧的點了點頭,目光再次看了眼炭十郎,最後慢慢離開門口。
她嘴裡嘟囔著:
「明明想要一起玩來著…」
彌豆子則是笑著回應:
「和姐姐一起玩,怎麼樣?」
「好啊好啊!」花子聞言,頓時開心的蹦跳起來。
走廊外的拐角處。
一朵黃色的蒲公英微微晃動。
啪嗒。
汗水滴落在木地板上。
我妻善逸滿臉慌亂的蹲在這裡,他額頭淌著冷汗,眼神驚恐的看向炭十郎所在的房間。
——不不不!
——那絕對不是在休息!
休息的話——身體裡是不會發出那種聲音的!
善逸的瞳孔一縮,咽下一口口水。
耳朵微微聳動。
剛才,他剛走上二樓,就聽見了哪裡傳來一陣奇怪的呼嘯聲。
仔細辨別後,他發現。
那居然是那個灶門大叔的呼吸聲!
好恐怖!
真的是人類嗎!
「還是…別來二樓了。」善逸扭過頭,剛想走過走廊前往二樓的想法蕩然無存,悻悻的轉身,從樓梯走下去。
腿一彎,長時間鍛鍊導致的脫力頓時讓他感到一陣虛弱,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踉蹌了一下,他扶住牆壁,緩了好一陣。
接著抬起頭,緊緊抿著嘴,聲音沮喪的低聲喊了起來:
「炭治郎~」他朝前伸著手,踉蹌的走下樓梯:
「我照你說的好好睡覺了,但是為什麼還是好累啊——」
說著,他抽了抽鼻子:
「感覺睡醒了以後更累了…好討厭…」
樓下。
正休息的炭治郎聽見善逸的聲音,他微微一愣。
回憶起前日看見的[沉睡時仍然在訓練的善逸],炭治郎頓時有些無奈的笑了笑。
同時,他低頭看了眼布滿粗糙痕跡的雙手。
咯吱——!
用力攥緊!眼神堅定,炭治郎猛地抬頭!
善逸,有一郎,無一郎,大家都那麼努力,自己沒理由再這樣休息下去!
我是長子!
他一下站起身,有些灰撲撲的臉上充滿了堅毅,扭頭看向一旁:
「煉獄先生!」
「我們繼續練習吧!」
「嗯?」煉獄杏壽郎轉過頭來,在確信自己沒聽錯後,他開朗的大笑著,用力點著頭:
「好!」
「很有氣勢!灶門少年!」
……
與此同時。
狹霧山。
「噶!噶!」
負責送信的鎹鴉嘎嘎叫著,振動翅膀高高飛向天空。
噼!啪!
鱗瀧左近次坐在火爐前,他燒著柴火,摘下臉上的面具,眯起眼睛,看向手中的信封。
「…義勇寄來的信嗎?」
粗糙的手指捋平信紙,目光一行一行掃過。
火光透過信封,微微映照在他白髮蒼蒼的額角。
「…金色雷電。」
鱗瀧的目光停留在信中的內容里,他看著富岡義勇書寫的[炭十郎利用雷電]一句,目光微微波動。
咯吱…
看完整封信後,他小心翼翼的將信收好,這才抬頭看向屋檐下的天空。
自言自語著。
「…果然,不是巧合。」
嗅覺超凡的鱗瀧,上次在桃山時,從炭十郎的身上嗅到了一點說謊的情緒。
但那股情緒很模糊,所以他一直不確定。
現在看來。
比鬼更加非人的力量,似乎出現了。
「…善逸那孩子,是倒霉呢…還是…」
鱗瀧左近次低沉的自言自語聲隱隱響起。
……
……
某處山頭。
有些狼藉的草地似乎在哭訴著剛才發生的事情。
樹下。
「喂!混蛋!放開我!!」
被五花大綁在樹下的伊之助憤怒的大喊著,他胡亂踢著仍然能夠行動的雙腿,用力的掙紮起來:
「本大爺和你的比試還沒決出勝負!!」
伊之助掙扎著伸頭大喊,野豬腦袋都氣的隱隱變形扭曲,但怎麼也掙脫不了繩索:
「餵——!」
一旁。
啪,啪。
無一郎拍了拍手,他的刀早就收進了鞘里,滿意的看著面前自己的傑作。
「不愧是我。」他叉腰,點了點頭。
「哦——」父親這時探過頭,他看著伊之助被綁起來的方式,欣慰的摸了摸無一郎的腦袋,微笑著:
「做的很好嘛,面對野豬也已經能夠自保了,無一郎。」
「…?」有一郎木木的站在一旁,表情呆滯,無語的看向父親和弟弟。
已經練習劍術和呼吸法這麼長時間了……
無法應對野豬才是不正常的吧!
不對!
重點不是這個!
有一郎猛地扭過頭,看向正拼命掙扎的伊之助。
這傢伙不是叫什麼權糕助嗎?!有名字的!
——明顯不是野豬吧!
這時。
「混蛋!」
伊之助看著當著自己面聊天的父子二人,他更加氣憤,野豬鼻子中止不住的噴出白汽:
「有沒有聽我說的話啊!!」
「來一決勝負——!!」
突然。
一道陰影籠罩住了他,某人站在了他面前。
伊之助一愣,疑惑的抬頭看去。
是額角凸起著青筋的有一郎。
「——啊?」他上揚著聲音,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伊之助,眉頭緊皺著,語氣相當不耐煩:
「白痴嗎?」
「什!」伊之助愣住,突然的言語攻擊讓他沒反應過來,一時間凝噎著不知該說什麼。
愣了一下後,他果斷大聲回擊著:
「你說什麼?!」
有一郎站在他面前,他側頭看了眼身旁的父親和弟弟,攥緊的拳頭微微抖動著:
「一個兩個的…」
他突然扭過頭,像是泄憤一般朝著伊之助怒罵:
「明明都毫無察覺的被人捆起來了,還說什麼沒有決出勝負!」
唰!伸出手指著他:
「伱已經是完敗了!蠢貨!」
「白痴!」
「天然呆!」
「沒腦子!」
常年在山上待著,平常只與野獸拳腳交流,或者和山下農夫「玩耍」的伊之助,何時經歷過這般痛罵。
伊之助頓時愣住。
說完,有一郎調整著呼吸,整了整自己的制服,他呼出一口氣,接著不再理會愣神的伊之助。
他轉過身,看向父親和弟弟。
「走吧。」
「再這樣下去,等翻過這座山,太陽都要下山了。」
接著,自顧自的朝著翻越山頭的方向走去。
身後,無一郎和唯一郎對視了一眼。
「等等我!哥哥!」
無一郎連忙小步跟上去,嘴裡喊著。
父親唯一郎則是友善的對伊之助笑了笑,悄悄丟了一把小刀扔在他身邊,接著同樣跟了上去。
看著幾人匆匆離去的背影。
伊之助被綁在樹下,他癱坐著,怔怔的看向時透一家遠離的方向。
為什麼——那傢伙會這麼生氣。
當時透一家逐漸在視野里消失不見時,他收回眼神,野豬腦袋低垂下去。
天然呆,那是什麼意思?
他思考了一會。
「…頭腦,使用過度了。」
——伊之助決定,不思考了。
突然。
他的目光被一旁閃爍著寒芒,唯一郎丟下的小刀吸引。
——刀?
眼神緩緩移動到綁住自己的繩索上,他沉默著。
突然。
「哈——?!」伊之助猛地抬頭,他憤懣的掙紮起來,白汽從野豬鼻孔湧出:
「看不起我嗎?!」
「給我瞧好了!」
嘎嘣!
幾聲骨頭脆響從伊之助的身上傳來,他瘋狂像是一條蟲子一般蠕動顧涌著,身體瞬間凹陷下去幾塊。
手臂變得畸形鬆散,與身體緊緊貼合在一起,緊緊束縛的繩子頓時有了鑽出的空間!
下一刻!
唰!
他猛地一跳,從繩索中跳了出來。
手臂微微一甩!嘎嘣!
錯位脫臼的骨頭回到原位,伊之助用力攥著拳頭。
身上的肌肉繃緊,扭頭看向時透一家離開的方向。
「嗬哈哈哈哈!怎樣!」他大喊著,順手將另一隻脫臼的胳膊也復原:
「沒想到吧,本大爺還能做到這樣的事!」
在原地大喊了一陣,發現並沒有人理會自己後,伊之助放下了高高舉起的雙手。
碧藍的野豬眸子盯著地上,時透一家離開留下的腳印。
像這三個傢伙這麼強的生物,伊之助還是第一次見。
在成為山之王后,這種興奮到戰慄的感受再也沒有過了!
幾乎是攻擊的瞬間,另外一個人就悄悄的,在自己沒有反應過來的剎那就把自己綁了起來。
「…不得了,這可真是不得了。」
呲——!
白汽化作兩道直線,從野豬鼻孔中噴出!
伊之助的眼神中閃爍著名為興奮的光芒。
「比速度嗎!我是不會輸的!!」
他跳起來大喊著,沿著幾人留下的腳印開始邁腿狂奔而去。
「給我等著!!」
身後,揚起一片塵土。
……
伊之助離開的不久後。
一個扛著鋤頭的中年男人,悠悠從附近的叢林中探出腦袋。
在確定伊之助早就沒了痕跡後。
「…真的走了?」他嘴裡遲疑著自言自語,從前設想中伊之助離開後的欣喜若狂並沒有出現。
他反而有些怔神,悵然若失。
……
時間緩緩流逝。
不久。
時透一家已經翻過了山頭。
幾人站在山下,看著周遭一片的水田,不知所措的互相對視著。
在愣了半天后,無一郎才突然想起,他猛地看向懷裡的鎹鴉,舉起鎹鴉翅膀後怕的大喊起來:
「喂!鎹鴉!鎹鴉!」
「沒事吧!」
無一郎用力晃動著鎹鴉。
被晃醒的鎹鴉悠悠然醒來,它發懵的看了看四周。
「東東北…前往東東北…」沙啞的聲音從喉嚨中發出:
「…那田蜘蛛山。」
「噶。」
接著脖子一歪,再次昏迷過去。
見狀。
無一郎瞳孔一縮,他舉著鎹鴉,驚聲大喊起來:
「鎹鴉——!!」
……
與此同時。
那田蜘蛛山。
幽暗的山間密林紮根,淡淡的薄霧瀰漫著,昏暗的陽光艱難的從密林之間穿過,落在霧氣之中。
晶瑩剔透的蛛絲在接觸到陽光的一瞬間,立刻化作了灰燼消失。
山腰坐落著一座破舊的宅邸,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在破爛不堪的木製牆壁上縫補著。
宅邸中。
這裡漆黑一片,外表破舊不堪,但卻沒有絲毫陽光能夠滲透進來。
點著燭火的房間裡。
白髮,發梢扭曲著像是包裹住臉龐的少年,正面無表情的坐在這裡。
他皮膚蒼白,青色的睫毛在燭光下一動不動。
「這是什麼?」
面前,一個瞳孔狹長猩紅的女鬼,正低頭看著面前紅彤彤,盛滿血液的碟子。
「血?」她抬起頭,眼神顫抖的看向面前的白髮少年。
少年的瞳孔里,正銘刻著這樣的字跡:
[上弦][肆]
「喝下去。」清冷的聲音自他口中說出:
「我會給予你力量。」
——這種事情,能做到嗎?!
女鬼眉角微微顫動。
不是只有那位大人能夠…
「喝下去。」
似乎是被盯的發寒她鬼渾身一個寒顫,不再敢直視少年的雙眸,只是一把抓起面前的碟子,抬起:
「咕嘟!」
喉嚨上下蠕動著,碟子中的血液不斷湧入口中。
「對。」少年直直的看著面前的一幕,絲毫沒有情緒的波動,他只是平靜的陳述著:
「已經不用再懼怕獵鬼人了。」
「恭喜你。」
他一字一句的:
「這樣一來,我們就是真正的家人了。」
哐當!
喝到一半,女鬼的手突然僵硬,碟子不受控制的掉落。
「咳!嗬!」她用力捂住自己的脖頸,密密麻麻的青筋正在蔓延,痛苦的嘶吼起來。
晶瑩的唾液因嘶吼而垂落下來。
少年沒有任何多餘的反應。
燭火的光芒在他銀白色的眸子裡跳動著,眼神里毫無情緒波動:
「我,累的家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