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怔住。
他的氣性那麼大麼,連我做的蛋糕都不肯吃了?
蓮芯假模假樣,裝作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笑得乾巴:「這不好吧,蛋糕是小漓做給九爺的……」
九蒼放下茶盞,面無表情道:「本王現在忌口,與其東西放在這壞掉,不如你替本王吃了。就當是本王受了夫人的好意。」
他再三堅持,蓮芯一臉勉強地踟躕片刻,假裝很為難的、接受了:「那,好吧。」
轉頭一副弱者模樣的善良問我:「小漓、不會生氣吧?」
我無語地乾笑:「不會,當然不會。」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那就好。」她溫柔大度地釋懷一笑,捧起蛋糕,眸光明媚地與九蒼說:「我拿出去給黃大哥狐三哥和丫丫分一下。」
她肯定是故意的……
蛋糕本就是一個人的量,可她不但要占有我給九蒼做的蛋糕,還要把蛋糕拿出去分,這不就是在明里暗裡提醒我……我做的東西,九蒼不屑麼?
偏偏,九蒼還真就點頭答應了。
她心滿意足地捧著蛋糕快步離開客廳,而我,剛想伸手拽九蒼袖子,他倒先平靜揮袖巧妙躲開了我,不冷不熱道:
「本王還有些事,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家裡。」
「九爺!」
我當然不會這麼輕易就放過了他,一把抓住他的手,主動親近:
「我昨晚不是故意不等你的,我是太累了所以才提前睡了,而且,我以為你去找那位蓮仙家了……我知道你肯定會回來,我是對你放心才沒有等你……」
他頓了頓,良久,才握住我的手,回身面向我,「夫人不用解釋,本王知道。」
我鼓了鼓腮幫子低喃:「你知道什麼啊……什麼時候變得這么小氣了,還給我擺臉色。」
他習慣性地抬手把我按進懷裡,撫了撫我的腦袋低聲說:「本王氣的不是這個。」
我不解:「啊?那你在生什麼氣。」
他深呼吸,凝聲附在我耳邊道:
「本王是突然發現,本王從前對自己太有信心了。
本王總覺得三個月內讓你對本王動心是件很簡單的事,可如今才發現,想要獲得夫人芳心,頗有難度。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本王還是毫無收穫,或許你我都該好好想想,這段感情到底值不值……」
我驀地愣住:「值不值是什麼意思?」
他淡淡問我:「如果有一天,沈樂顏要你的龍骨手鍊,你會給嗎?」
我心裡一陣不安,「龍骨手鍊……當然不會。」
他附在我耳畔的聲音更輕了點:「夫人在意龍骨手鍊,所以不會把手鍊給任何人。可夫人,卻能縱容為夫走向別人……」
我什麼時候縱容他走向別人了?蓮芯回來這兩天,不一直都是他、主動和蓮芯靠得近嗎。
「三月之期到時,夫人若還是對本王沒有意思,本王會放你離開,還你自由。」
「放我離開……」
他這又是什麼意思。
我徹底愣在原地,連他說完這些話轉身便走了都沒注意到。
他說,要考慮我們這段感情到底值不值,說等三個月一到,會放我離開還我自由。
他的意思是,我不在意他?
可能這段時間我真是做得過了,他受傷我沒有過多在意,反而連給他換藥都能忘記。
他跑出去給我買夜宵,回來了,我卻已經睡熟了……
他一夜未眠我毫無察覺。
我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對我的好,卻忽略了,即便是神仙,也是需要句句有回應的。
我這樣疏忽他,他肯定會難受……
當下最要緊的,還是要確定一件事。
傍晚時分,我和剛休息好的樂顏還有閒得發慌薅狗尾巴草的趙青陽一起坐在田埂上曬太陽。
樂顏與趙青陽這對冤家在聽完我對中午那些事的複述後,卻為了爭論此事究竟錯在誰身上而面紅耳赤地大吵了起來——
「或許九爺在意的並非是昨晚他辛苦給你買夜宵,你卻睡著了,而是,你對蓮芯的態度!」
「我對蓮芯的態度?」我聽不太懂,茫然問:「有問題嗎?」
我已經盡力大度退步了!
趙青陽一本正經地幫我分析:
「昨晚九爺說想陪你,不去吃蓮芯的藥膳,九爺是不是事先就表明了態度,明確拒絕了蓮芯的好意?可你呢,你還催他去吃蓮芯做的藥膳,這正常嗎?」
樂顏氣鼓鼓:「這怎麼不正常了?!」
趙青陽瞬間拉長臉:「呵,我怎麼記得當初有女孩送我奶茶,你看見二話沒說轉身就走,氣得三天沒理我。
我好不容易扒上你家窗戶翻進你的房間見到你,把你哄好,你事後一次性點了十杯奶茶報復我!
還讓我必須當著你的面把十杯奶茶全部喝完,害得我當時差點就撐死過去了,回家一夜吐了四五回,到現在我還只要一看見珍珠奶茶就想吐!」
樂顏:「……那、那能怪我嗎!你當時是我男朋友,別的女生給你送奶茶不就是在挑釁我?你還接了一把,你接了就是你的錯,你要是真沒打算要人家的奶茶,幹嘛最開始伸手去接!」
趙青陽無奈嘆氣,耐心地再次解釋:「我當時是真的腦子宕機沒反應過來!我還以為她只是讓我幫忙拿一下。」
隨即趕緊向我證明:「你看!她這反應才是正常,如果你真的喜歡九爺在乎九爺,怎麼可能大度到容忍得了九爺去吃別人做的飯菜!」
我擰眉狡辯:「當時我心裡是很不舒服,可我更清楚蓮芯做的藥膳對九蒼身子好,我總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不顧九蒼的身體情況……」
趙青陽恨鐵不成鋼地敲了下我腦門子:
「還有早上,你怎麼能在九爺說以後讓蓮芯給自己換藥的時候,無動於衷呢!你應該阻止反駁才對,至少……要臉上表現出你很不高興。我怎麼看你到現在還是一副風輕雲淡的不爭氣模樣呢!」
我委屈捂住被敲疼的額頭,心虛嘟囔:
「那不是蓮芯說,她有法力,對九爺傷勢恢復有助嗎!我給九蒼換了幾天的藥,九蒼的傷勢根本沒有好轉,連白君也說九蒼傷得很嚴重,恢復得不好。」
「那也不需要在親自給九爺換藥的時候運功幫九爺療傷啊,蓮芯這麼說只是在給自己找一個聽起來很合理合適的藉口,實則就是打著為九爺療傷的幌子單獨親近九爺,企圖從你身邊搶走九爺!」
我煩躁地摟住雙膝,歪頭枕在膝蓋上有氣無力地說:「你們這些仙家說的話,我怎麼知道是真是假。她如何給九蒼療傷,我也不清楚啊!」
趙青陽心累得深呼一口氣,「蓮芯如果真想給九爺療傷,只需運功施法輸送進九爺的體內就行,根本不需要在換藥的時候,見著傷口再運功施法……你被騙了,她這個人可狡猾呢,肯定是看出了你和九爺之間有嫌隙,才鑽空子趁機占便宜。」
樂顏見我精神萎靡說不出話,心疼地幫襯我:
「就算,那個白蓮花騙了漓漓,也只能證明我們家漓漓比較理智,至少她、一直秉承著以九爺身體為重的原則,和九爺相處!
九爺不是受了傷嗎,如果漓漓在這種事情上鬧脾氣,那最後難受的不還是九爺?我倒覺得這是漓漓愛九爺的表現,愛到可以為了他的健康忍辱負重默默承受白蓮花的挑釁……」
趙青陽呵呵乾笑了兩聲:「漓漓才認識九爺多久,對九爺的感情現在都甚至不能稱得上是愛……
對,漓漓是比較理智,漓漓向來很明白事理,可你們怎麼能忘了,喜歡一個人,有些情況下是無法理智的。
就像當初你為了賭一杯奶茶的氣,報復性消費連給我點了十杯奶茶,我能說你這是不愛我,不把我的身體健康當回事?
相反,這正是你在乎我的表現。
男人與女人在一起,產生了感情,當感情達到一定的深度後就會滋生出占有欲,這是必然現象。
就像九爺待你,他聽說沈鶴鳴給你送花,立馬就醋地把樂顏關在門外,跑去找你,向你發泄他的不悅不滿,這是他在乎你,不想你被搶走的表現,而你……很顯然還沒有到這個階段。
也有可能是你從小就比較理性,自制力太強,所以即便心中不滿也不會表露出來,多時還是會為大局著想……
可太過理性在別人眼裡就是不在意,就像小時候村里人總說你命短活不長,是個短命鬼,你每次聽見這些說辭都一臉平靜,滿不在意,可事實上呢,你真的不在乎你小時候被借命的事?
真的不在乎,你被親生父母捨棄,註定活不長遠?
可別人眼裡的你,就是怎麼說都不會生氣,根本不會被那些話影響。
我覺得,九爺拿他和龍骨手鍊比,其實就是想告訴你這些。
至於他說的放你自由,我賭一百塊,賭他絕對不會真的說放手就放手!」
「借命?漓漓小時候還被借命了啊?這事我怎麼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手腕上的那條龍骨鏈子是她的命根子!」
樂顏聽見八卦就沒良心往上撲,趙青陽一把抵住她湊過去的腦門子,咳了咳拿她沒辦法地說:
「這事等我回去和你詳談,當務之急是要解決漓漓的感情問題!」
「感情問題……」
樂顏發表了和趙青陽截然不同的看法:「我覺得這事根本不能怪漓漓!你身邊那些仙家不是早就給漓漓打過預防針了嗎?
那朵白蓮花本來就和九爺關係不清不楚,九爺現在既然已經有漓漓了就應該學著避嫌,即便他對漓漓哪裡不滿,也不能用疏遠漓漓,接近白蓮花的方式來刺激漓漓。
用漓漓的花去討好白蓮花,還把漓漓做的蛋糕送給白蓮花吃,他這樣不是在傷漓漓的心嗎?」
趙青陽蹙眉為難道:「話不能這麼說,你別一口一個白蓮花,人家是喜歡九爺,以前和九爺關係走得近。但……」
趙青陽有所顧慮地悄悄瞥我一眼,說下去:
「論先來後到,也是人家最先來到九爺身邊,最先喜歡上九爺的。
不能只允許漓漓喜歡九爺,不允許她喜歡九爺啊,而且人家現在也沒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
這些事,究其原因,問題還是出在漓漓和九爺兩個人身上,要不是漓漓和九爺之間有嫌隙,她怎麼敢占有漓漓的花,還吃漓漓的蛋糕……
只要漓漓和九爺之間的問題解決了,白蓮、啊呸,蓮芯的事自然就不算回事了!」
「我是瞧出來了,你們男人都挺享受被女人搶被好幾個女人愛的!」
樂顏不高興的陰陽他,趙青陽一臉詫異:「這又是從何說起?」
樂顏生氣地給了趙青陽一拳頭:
「既然他龍大仙現在挑中了我們漓漓,還一口一個夫人叫的這麼甜,那就是認可了我們漓漓的身份,認可了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伴侶,而不是普通朋友。
用我們的話來說,漓漓現在才是他正兒八經的老婆,那個白蓮花充其量就是從前有好感的曖昧對象!
一個男人他都已經選擇和別的女人結婚了,還和前曖昧對象藕斷絲連走得親近,你說這不是渣是什麼?
他娶了漓漓就要對漓漓負責,對這段婚姻負責,如果他還放不下前對象那和漓漓結婚又有什麼意義!
已婚男士與其她異性保持距離難道不是必遵原則?
是,愛情是平等的,我們沒有資格去不允許白蓮花喜歡龍大仙,可現在的情況是龍大仙已經有老婆了,有老婆了她還來充當攪屎棍那就是白蓮,就是小三!」
趙青陽哽住:「你這樣說……好像也沒什麼不對。」
樂顏冷哼哼道:「要麼就別娶老婆別來招惹我們漓漓,要麼就別整這一出,本來兩人就不清不楚,現在這麼幹欺負誰呢!」
趙青陽輕咳兩聲,可能是怕樂顏情緒上頭又誤傷到他,趕緊轉移話題:「白蓮、咳蓮芯的事咱們先放一放,今天的主要論題是,幫漓漓確認她到底是不是已經喜歡上九爺了!」
樂顏翻了個白眼:「這還用說嘛?你看她現在這沒出息的樣子,肯定是喜歡唄!」
趙青陽很仗義地設法給我解決心中疑慮:
「你是還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九爺了?你其實就是想給自己一個明確答案對嗎?」
我點頭:「我感覺,我對九爺的感情也許,真的已經變了,看他身邊有別人,我會難受。
他說要放我自由的時候,我也很不舒服。但我又怕,這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我需要有個人明確告訴我,我對他是喜歡……
這樣我才有勇氣敞開了和蓮芯過招。」
「你還記得你上次臉紅心跳是為了誰嗎?」趙青陽編著一根草螞蚱問。
我昂頭:「還能有誰……除了他,哪個男人會和我走得近。」
樂顏仿佛明白了趙青陽的意思,追問道:「上上次呢?」
我努力想了下:「不記得了,如果你是想問我有沒有為別的男人臉紅心跳過……沒有,你知道,我母胎單身。」
樂顏往我身邊擠了擠:「和我哥在一起呢?你有沒有感覺到心跳加速過?」
我果斷搖頭:「沒!」
樂顏挑眉,「我有一招,可以解你疑惑。」
「啊?」
晚上七點,趙青陽和樂顏把我帶到了執法堂附近的一處荒地。
兩人之前背著我嘀嘀咕咕也不曉得在商量些什麼,我豎起耳朵偷聽,也只隱約聽見趙青陽壓著嗓子驚呼一聲:「這能成嗎?」
隨後是樂顏拍著胸脯保證:「信我,准沒錯!」
再然後,兩人就把我帶得離家越來越遠了……
「漓漓你記住,不管等會兒發生了什麼事,只要你見到龍大仙就往他身上撲,說你頭暈目眩全身難受,然後趁他不注意就把他撲倒在地上,親他!」
我聽得雲裡霧裡,糊裡糊塗地問樂顏:「這又是,為什麼?」
樂顏很有經驗地解釋:
「腦子可以騙人,但心不會。思想可以掩飾自己的感情,但身體,會給出最本能的反應。
只要你主動親他,人在和喜歡的人極度親近且處於上風的狀態下,內心深處隱藏的那些過往不怎麼清晰的感情,就會被無限放大。
有些感情,你會在那一剎那,感受得特別清楚……反正,只要你按我說的那樣做了,你肯定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是嗎?」我半信半疑,樂顏信心滿滿地用力點頭:「過來人的寶貴經驗!」
我抿唇考慮了一下,姑且信了她所謂的過來人經驗,「那,接下來我該怎麼做?」
樂顏與趙青陽相視一眼,隨即兩人不懷好意的目光齊刷刷往我身上投過來——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沒給我多考慮的時間,趙青陽就突然賊笑著從身後拽出了一條……
蛇?!
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放了黑蛇,下一秒黑蛇便撥開草叢飛快攀上我的小腿,往我腿上用力咬了一口——
我疼得驚呼出聲,腰還沒彎下去,就被樂顏那個沒良心猛推了一把。
重心不穩地往後退了兩步,然後一腳踩空跌進了深淵……
摔進一個鋪滿雜草落葉、距地面大約五六米的土坑!
上面的趙青陽和樂顏見狀立馬開始大喊:「不好了,漓漓被蛇咬了!」
「九爺救命啊,漓漓掉封印里去了……」
「九爺!」
我腰酸背痛地從草堆里撐起身體,望了眼光線昏暗的外面天空,無奈何的只能在心裡暗暗慶幸自己沒被那兩沒良心的東西摔死。
可能是這次摔得有些重,我的心口又開始窒息喘不上氣了。
腿上被蛇咬過的地方滲出了兩滴鮮血,他們想把九蒼引過來,大可以和我說一聲啊,還真放蛇咬我一口!
嗚,疼死了。
他們在外也就嚎了半分鐘,倏然一道強風颳進了地下深坑,卷得洞內落葉嘩嘩燥響。
我有所預感地昂頭,目光卻恰好撞上他匆忙趕來的身影,與驚慌擔憂的目光。
「漓兒!」他蹲下身扶住我肩膀,焦急喚我。
而我也因他這一聲漓兒,瞬間酸了鼻頭。
受驚害怕地撲進他懷裡,猛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聲音也應景的打起了顫:「九爺……」
「被蛇咬了?別怕,我看看。」他拍拍我的後背低聲安撫我。
我摟著他不肯撒手,一邊努力遏制住心底拼命滋生的委屈,一邊不忘正事地拼命回憶樂顏之前叮囑我的步驟。
見到他先撲倒他,然後該幹什麼來著?
對了,喊疼,然後親他……
我下定決心厚著臉皮趴在他肩上矯情嗚咽:「九爺,疼,頭暈,難受。」
他更急了,扶住我的腰沉聲哄著:「乖點,先鬆開,讓我看看你的傷是不是毒蛇咬的。」
我聽話鬆開他一點,但在他準備幫我看腿傷的時候,卻忽然一個縱身將他撲倒在地,在他驚詫恍惚的目光中,毫不猶豫地主動吻住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