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血月之夜,分別之時

  月紅姐不解的扭頭,雖不明白髮生了些什麼,但還是聽話地與白君一起下跪。

  夫妻鄭重地向九蒼磕了個頭。

  「小仙,多謝上神!」

  這一幕嚇到了屋裡的仙家們,也將我和樂顏繞迷糊了。

  仙家們見自家上方仙跪了,慌亂地跟著跪下,執法堂的仙家們看皇封堂的跪了,也雲裡霧裡的相繼下跪……

  不一會兒,滿屋子跪的都是仙家。

  只有我和樂顏,還有捧著花生看熱鬧的趙青陽懵在了原地。

  樂顏扯了扯我的袖子,「我有種,很奇怪的預感……他們這是在幹什麼啊?怎麼突然就全給龍大仙下跪了?」

  我一頭霧水地疑惑搖頭:「不知道啊……難不成這是,神仙們的規矩?結婚要給證婚人磕頭?」

  樂顏倒抽一口氣:「嘶,那這樣說,白君是真的一點也不討厭龍大仙了……以前那麼愛和龍大仙爭比,現在說磕頭就磕頭!」

  趙青陽擠過來,尷尬道:

  「白君跪了,皇封堂的仙家們就不能站著,執法堂的這些傢伙們可能覺得尬,不過跪的是九爺,給自家上仙跪一跪也無妨。

  據我所知……神仙界應該沒有給證婚人磕頭的習俗……都跪了,要不然,咱們也磕一個?」

  樂顏皺著眉頭拘謹道:「不好吧,漓漓和龍大仙這關係,真不適合再跪……」

  樂顏的話剛說完,九蒼就已經悄然來到了我面前,牽住我的手,低聲說:「都起來吧。夫人,我帶你出去吃東西。」

  我點頭:「好。」

  白君的婚禮是在傍晚舉行的,婚禮儀式結束,已是晚上七點多了。

  白君和月紅的婚事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操辦,但婚禮該有的,白君都準備了。

  為了給月紅姐一個驚喜,屋子前後的喜字都是今天下午剛貼的,紅燈籠,也是婚禮前一個小時剛掛的。

  龍鳳雙燭是白君親手做的,鋪床的棗生桂子是小狐丫和皇封堂的白仙香蘭撒上去的。

  月紅姐頭上的桃瓣顫花冠,也是白君熬了兩個通宵手工打磨成的,月紅姐喜歡桃花,白君就用法術催開了屋前屋後的桃花樹。

  他們的新房裡還掛著好幾千隻紅色紙蝴蝶,每一隻蝴蝶上,都有白君寫給月紅姐的悄悄話。

  喜事辦得雖簡單,但每一個細節里,都藏滿了白君對月紅姐深深的愛。

  由於要招呼來賓們用晚膳,蘇堂主讓自家私廚提前給白君做了幾十桌子的喜宴,喜餅是白君特意挑的月紅姐愛吃的口味,一共三十屜,剛端上來就被大家一搶而盡了。

  幸好九蒼提前給我藏了一包,晚上我們就沒去和仙家們一起熱鬧,因為九蒼說,今晚山上還有流星雨。

  於是我倆就單獨爬上了山頭,我靠在九蒼懷裡吃喜餅等流星雨,九蒼安靜地陪著我,風大時,還脫下自己的外衣,罩在我身上。

  「月紅姐和白君修成正果了,接下來,還差青陽哥和樂顏。」

  九蒼寵溺得幫我擦去嘴角芝麻粒,嗯了聲:「喜餅好吃嗎?」

  我點頭:「好吃。」

  把剩下的半塊塞進嘴裡,我拍拍手,倒在他腿上睡下等流星雨。

  「阿九。」我趴在他腿上小聲請求:「咱們如果辦婚禮,也在老家辦吧。熱鬧。」

  他頷首:「都聽你的。」

  「早點生娃也好,至少我還有爸媽在,我爸特別喜歡孩子。不像月紅姐,以後生崽還要自己帶。」

  「那我可要和岳父大人搞好關係了,這樣他老人家以後幫咱們帶孩子的時候,才不會罵我。」

  我噗嗤笑出聲,握住他暖暖的手,閉上眼睛怡然道:「怎麼可能罵你,我爸,肯定很喜歡你。我爸就喜歡有男子氣概的年輕人。」

  「我也要感謝岳父大人,幸好當年岳父大人將請婚的表文燒給了我。」他拍著我的肩膀,半是打趣,半是認真:「不然要是送到別的神仙眼前,我還得想法子將夫人搶回來。」

  我好笑道:「你以為人人都似你一樣,將我視若珍寶麼?我爸要是把表文燒給了別的神明,我估計早就嗝屁了。」

  他揉了揉我的頭髮:「所以夫人,命中注定,你該是我的。」

  「傻瓜。」

  流星雨划過頭頂時,我趴在他腿上已有些昏昏欲睡了,沒精神激動,只默默合十雙手,向老天爺許願。

  「你的願望,是什麼?」

  我打個哈欠:「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他挑眉:「不會,你告訴為夫,為夫是神仙,不會不靈的。」

  我想了想,突然從他懷裡爬起來,摟住他的脖子,吧唧往他嘴上親一口:「我想、和你永遠永遠,在一起。」

  他扶住我的背,捧住我的身子,聽完勾起唇角,湊過來,在我耳邊溫存回應了句:「那為夫努力,多活些年……夫人,我也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阿九,我離不開你了。」我趴在他肩上,腦子越發昏沉,話剛說完,就歪頭睡死了過去。

  他抱著我,嗓中哽了哽,「漓漓,本帝,也離不開你了。」

  「你這樣好,讓本帝如何甘心,孤獨地死去……可本帝,又捨不得讓你跟著本帝一起死。」

  恍惚間,又一道熟悉的聲音漸離漸近:

  「你們,真是一對傻子。」

  「冥王好興致,半夜偷聽他人夫妻講話。」

  「本王閒著無事,想著你也閒著,本王來找你說說話。」

  「你最近不忙?」

  「嗯,公司那邊有黑白無常照應。」

  「你還是不敢去見她?」

  「本王當年,做了很多錯事。」

  「也對,失去與錯過的滋味,不好受。」

  「你不用害怕本王會對黃泉下手,黃泉,好歹是本王養大的孩子。」

  「那你對你的孩子,確實不怎麼樣。」

  「呵,一代黃泉之主隕落,就會有新的黃泉之主誕生。可你若死了,泰山崩,東嶽體系則會消失。孰輕孰重,本王分得清。」

  「上古神,早就該隕落了。只有推陳才能出新。」

  「東嶽,你想好了,你的肩上扛著重任,人間還需要你。」

  「長燼,我累了。我這一生,從未有過的執念,偏偏漓兒,是個例外。」

  「血月之夜,你會隕落。」

  「我知道。」

  「無人能算出血月之夜,何時會來臨。東嶽,照顧好自己。」

  「嗯。」

  ……

  深夜,我又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裡一片陰冷,灰濛濛的天空,血色的光——

  「誰允你進來的,都給朕滾出去!」

  巍峨宮殿聳立於風雨飄搖中,橘黃燭光照亮整座殿宇。

  滿地的碎瓷器刺穿了他的掌心,地上暈散開大片血跡……

  青年帝王捂著腦袋痛苦地跌坐在狼藉中,鮮血流淌的手掌覆在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上,嗚咽啜泣,害怕的往後退縮:

  「你走啊,我會傷了你的……我的蠱毒,發作得越來越頻繁,我越發控制不住自己,求你,別靠近我,別靠近我——」

  哀求的語調,聽得人心痛。

  「大祭司、皇后娘娘,您不能進去,陛下吩咐過……」

  「阿九,我來陪你。」

  「大祭司……您別過去了,陛下現在已經失控了,您若是過去會被……」

  「阿九。」

  輕輕握住男人顫抖緊攥的拳頭。

  男人丟下手裡的長劍,渾濁眼神血光更濃,「你、找死……」

  胸口被他徒手掏穿的那一剎,我只覺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強行撕裂了——

  心臟與胸腔分離的痛,強烈衝擊著我的頭顱,逼吐了我一口炙熱鮮血。

  我的血液噴在了他瘋魔猙獰的俊美容顏上……他頓時恢復清醒,眼底血色盡褪……

  「大祭司!」莫梨哭著跪倒在我身畔。

  他慌忙接住我虛弱倒下的柔弱身子,極度恐懼地用力抱住,心跳劇快地大口喘著氣,一時淚如雨下,全身發涼發抖,撕心裂肺地喚著我:

  「漓兒,漓兒你怎麼這麼傻!不是告訴過你,不能靠近我嗎?我該死,我傷了漓兒,我怎麼能殺漓兒呢,怎麼能掏漓兒的心呢!」

  我有氣無力地倒在他臂彎里,看著他痛苦的模樣,悄然濕了眼眶,伸手,指尖輕輕拭去他臉頰上的腥紅淚水:

  「別哭……阿九,我一直都曉得,會有這一日。」

  「漓兒!」他像個孩子般埋頭在我肩上痛苦抽泣。

  莫梨跪在地上泣不成聲地交代:

  「自陛下被接入靈潭宮時起,大祭司就一直在尋找能為陛下解蠱的法子,可陛下的蠱毒已經深入心脈,原本的一線生機化蠱丹,還被狗皇帝臨死前為了報復大祭司,一口吞了……

  藥師大人說,陛下的蠱,若是再不得解法,陛下的陽壽,最多只余半年。大祭司不信邪,翻遍了古籍藥典,終於找到了一個解蠱之法……

  此蠱,唯有心愛之人,心頭血能解。

  這也是大祭司為何先前不願讓陛下與百官為敵,執意冊封她為皇后,後來又突然同意做陛下皇后的原因……

  大祭司一直都曉得,陛下愛她,深入骨血,只有做了陛下的皇后,才能與陛下朝夕相伴,感情更深。

  大祭司不喜歡做皇后,但大祭司說,她想做您的妻子,封后的數月以來,大祭司任由您為了她荒廢朝政,帶她不合規矩的出門看流星,看煙火,放花燈。

  大祭司事事都依著您,陪您花前月下,陪您飲酒放縱,其實,這些不是大祭司在魅惑君王,危害江山,大祭司這是在向您告別呢!

  大祭司也曉得,在您最愛她的時候離開您,對您來說,是件極其殘忍的事,可大祭司別無選擇,您愛她越深,她愛您越沉,她的心頭血,才能在您發作失控的時候,起到最好的效果……

  朝野上下彈劾她,說她心機深沉狐媚您,您因為和上摺子彈劾大祭司的大臣置氣,吐血昏了一夜,您雖不讓人告訴大祭司,可大祭司,都知道!

  據上次藥師大人斷定的半年之期,如今只剩下,六天,您沒發現麼,這段時間大祭司害怕您出事,日夜守在您的身邊,今夜您發作……

  大祭司雖然丟了性命,但,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莫梨說完,已經哭得癱坐在地,再不能言語了。

  「漓兒,漓兒……你怎麼能這樣傻,我不要一命換一命,我要你活著,漓兒我要你活著你聽到沒有!」

  我艱難地撫上他如畫眉眼,吊著最後一口氣,低聲交代:「阿九,替我,活下去。」

  「來這世上的時候,我並未算到,這輩子,會因你而墮入萬丈紅塵。」

  「阿九,咳,你從來,都不是任何人的獵物,不是墊腳石,不是、藥引,你是、咳咳,最好的阿九……你也有人愛……」

  「阿九,別讓我在下面見到你,我會生氣……答應我,長命百歲地活著,我等你,等你熬過了此世,來生,再見……」

  「不,還是不要再見了,我見不得你,過得這樣苦。」

  「你要答應我,無論身處順境,還是逆境,無論有沒有人愛,你都要保護好自己,因為,你是祝漓最愛的人……」

  說完這些話,我已用光了全身力氣,耗盡了一世壽元。

  湧上嗓門眼的血水大口大口地往外吐,他瞳孔渙散,雙眸無神地木訥捧住我的臉,抹去我嘴角血色,妄圖用盡方法挽留我:「漓兒,不走,不走好不好……」

  「漓兒,把我帶走,我們不是說過嗎,生生死死,你都要陪在你身邊。」

  「漓兒,沒有你,我怎麼活,怎麼熬下去……」

  「漓兒——」

  血水染紅了他的廣袖,弄髒了他一雙冰冷大手。

  我在他染著古檀香的懷抱里,閉上雙眼,終是,有機會長眠於他身側……

  後來,我的魂魄,好像回到了冥界。

  千里彼岸花如火如荼,我站在忘川之畔,眺望千里之外的人間。

  「自從回來,就總是這麼往人間望……你讓我說你什麼好呢?本來是讓你去找藥引子的,結果你倒好,愛上了藥引子。」

  「聽風,你說他現在,怎樣了?會不會很孤獨,很思念我。」

  「你還是別想了,據說,人間皇帝納了位新貴妃,這位新貴妃已經獨占恩寵半年之久了,與皇帝,夜夜春宵,皇帝,幾乎每天都宿在她的寢宮裡。

  五日前,途徑皇宮的勾魂鬼差回來八卦,好像說,貴妃有喜了。五年了,一千多個日夜,足夠他忘記一個舊人。

  凡人麼,壽數短,記憶力也差,忘得快,不像咱們神仙,一記就是千百年,千百年……凡人都輪迴多少世了。」

  「是麼……」

  「那你以為,所以我勸你,別想太多,他連銘記你一世都做不到,你又何必掛念他千年百年,你啊,看開點,藥引子沒了就沒了,別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斗轉星移,忘川邊的槐花,開了一樹又一樹……

  「你還有心思喝茶,黃泉司都快要被人砸了!別人拆家都拆到你跟前了!」

  「黃泉司乃是冥界重兵看守之地,又是誰,敢來自尋死路?」

  「還能有誰,還不是你當年沒捨得殺的那隻小靈蛟……

  重傷跑到冥界躲進了黃泉司,被文判官發現後,想將他驅逐出去算了,結果嘞,人家不但不想走,還把你家砸了,你再不去,咱們今晚都得睡黃泉路上了……

  哎你跑那麼快幹嘛?我賭你絕對不是因為咱們晚上要睡黃泉路而跑這麼快,你就是怕文判官把你的小寵物打死了!娘的,追不上,呼,早知道我就該給文判官通個氣,讓他下手重點,不用客氣!」

  「此妖擅闖冥界,擾亂我黃泉司秩序,還請尊主……噯?尊主你怎麼把人給我帶走了?」

  「那是她的小寵物,文判你別想了,她小氣死了,自己的寵物絕不會給任何人欺負,也不會為別人所用,你省了那個心吧。」

  「我、啊!好不容易來了條挺能興風作浪的靈蛟,我還想把他揍服了留他在冥界給我干苦力呢!」

  「呵,你敢把他揍服,你家尊主得把你揍服。」

  「尊主越來越不仗義了,怎麼能搶人呢……」

  黃泉府,紅燈搖曳,臨水照花。

  「我知道,你是黃泉之主。」

  「真的,不認識我了麼……」

  「黃泉,你若缺幫手,帶上我……」

  「黃泉,我的妖筋,還沒續上。」

  「黃泉,我陪你去人間捉拿厲鬼!」

  「黃泉,你說過,無論你去哪裡,都會樂意帶上我……」

  「黃泉……」

  夢裡下起一場血雨,風中飄搖著火紅的彼岸花……

  「你不是說,你暫時不會死嗎,把我騙走,就是為了孤獨的離去……」

  「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學會欺騙我了。」

  他抱著我僵硬的屍體哭的無助崩潰,拼命用自己掌心溫度溫暖我的體膚:「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求你別離開我,別再離開我了,漓兒——」

  下意識喚出這個久遠隔世的熟悉名字時,他自己也狠狠愣了下。

  緊接著,就是令他難以承受的頭痛——

  他痛到用頭撞地,周身仙澤動盪不穩,浮躁的真氣震得整個黃泉司都在地動天搖。

  直到他捂著頭崩潰欲瘋的長吼一聲,瞬間的靈力爆發炸碎了附近的假山巨石,摧殘了方圓百里的雪色彼岸花,黃泉司,一瞬間仿若下了場茫茫大雪後……

  他才逐漸冷靜下來。

  片刻,重新將我攬入懷,哽咽哭得更凶了:「漓兒,我怎麼就沒能認出你呢,我怎麼能……這樣欺負你。漓兒,我是你的阿九。」

  「我真蠢,明明,上輩子你就給了我答案。」

  「你說,我從來,都不是任何人的獵物,不是墊腳石,不是藥引……你明明,都告訴我了啊……」

  「你從始至終,都沒捨得,對我動殺心。」

  「漓兒。」

  錯亂的畫面仿佛,轉瞬回到了多年前。

  大荒之年,滿地餓殍。

  腐屍千里。

  「小傢伙,你自己都沒東西吃,還把饅頭讓給我?」

  「姐姐,你好美。」

  我無奈笑出聲,抬手敲了下他腦袋:「傻瓜,你這么小,知道什麼是,美嗎?」

  「當然知道,賞心悅目,即為美,見之歡喜,即為美。」

  「你是說,你見到我,就開心?」

  「嗯!姐姐,你快吃,我是男子漢,我不怕餓的。」

  「阿九,我會陪你和你母親,渡過這個難關的。」

  「你為什麼,總叫我阿九?」

  「因為,我和你相遇那天,是九月初九。你娘給你起的名字太難聽了,好好一個孩子,怎麼能叫青豆呢?」

  「我娘說,我爹喜歡吃青豆,當年我爹就是吃了我娘做的青豆,才和我娘相識相知結緣的。」

  「咳……」

  「但是姐姐,我喜歡阿九這個名字,喜歡聽你,叫我阿九。」

  一剎風起雲湧,血雨,傾盆而降。

  我伸手,掌心血跡斑駁。

  再昂頭,只見天上掛著一輪詭異恐怖,恍若死亡之眼的血色圓月。

  我的阿九,就站在我面前,背對我而立。

  「阿九……」我沒緣由地緊張,伸手想要拉住他,手卻直接從他的袖影里撈空穿過去……

  「阿九,阿九!」我更加害怕地胡亂抓他,可明明他近在咫尺,我卻無法觸碰到他。

  轉瞬間,他的背影突然一寸一寸化成灰燼……被風吹散。

  我驚慌失措地衝上去抓,但結果,仍同之前一般……終是一場空。

  「阿九。」我怕得淚流滿面,聲嘶力竭地沖他喊。

  耳邊,是蕭瑟的風聲,還有他低沉沙啞的告別聲:

  「漓兒,如若你我真是一生一死的結局,我願,你長命無憂。」

  「我心悅你,一生,唯對你一人動過心。」

  「我若離去,不許悲傷,漓兒……你棄了我兩回,如今,該你承受獨自在世間苦熬的滋味了。」

  「祝漓,帝九蒼此生,人是你的,命也是你的,這顆心,交給你。」

  「阿九,阿九!」

  夢裡那種面臨失去的恐懼感,是我此生,經歷過的最可怕的感覺……

  阿九,我不要失去你……

  我害怕,沒有你的日子。

  驟然驚醒,已是日上三竿。

  我猛地從床上癱坐起身,清醒過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找九蒼。

  手胡亂往身畔摸,被窩裡是涼的……他今天早起了。

  顧不得梳洗,我心神不安地穿上拖鞋下床,急匆匆地推開臥室門,往樓下跑去。

  直到在冷風徐徐的院子裡,看見他與白君海棠樹下閒聊的背影,我提到嗓門眼的那顆心,才墜回原位。

  瑟瑟秋風裡,白君捏著摺扇猶豫開口:

  「我現在,總算知道,為何你飛升之日,天帝天后都親往升仙台迎接你了。果然,是我小肚雞腸了。那枚珠子,我認識。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是……」

  哽了哽,白君賭氣地別過頭:「白嫉妒你這麼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