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除夕

  第280章 除夕

  大司馬府。

  覆蓋著冰雪的黑漆漆樹枝上,還掛著冰凌。

  雖是白日,卻門窗緊閉,帷幔低垂,一絲風也透不進來。

  偌大的書房裡,點了一盞蠟燭。

  光影搖搖晃晃,映著暗中那些密密麻麻的書架,影影幢幢。

  被燭光照耀著的老者,整個人陷入一張軟椅里。

  身上蓋著厚厚的毛皮毯子。

  縱然房間裡的鎏金獸首香爐里,點著濃郁的瑞腦香。

  也掩蓋不住那老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死氣和病氣。

  安如嵐垂著頭,安靜跪在老人面前。

  他看起來異常虛弱,眼睛似乎都不能睜開了。

  手指尖卻輕微地動了動。

  虛弱說了句。

  「知道了,下去吧。」

  安如嵐心裡鬆了口氣。

  再次行禮,恭敬退了下去。

  昨夜歸來,大司馬早已安睡。她等到今日,才被召見,忐忑了一宿。

  幸而,大司馬對她回安家,打探秦氏女身份來歷這件事,並沒有動怒。

  陛下那句莫名其妙的「他已經知道了」。

  大司馬似乎也解答出了意思。

  …

  安如嵐剛跨出書房門口,便險些跟從外面進來的一個高大男人撞在一起。

  那人冷冷看了她一眼。

  平平無奇的長相,就像安家那些護院的武夫一樣。

  但身上的氣場,卻比那些武夫兇悍的多。

  只一眼,就看得安如嵐心裡發毛。

  這人手上一定沾過血。

  房門在身後關閉。

  安如嵐站在廊外,吹了片刻冷風。

  身上那股子濃郁的薰香味終於消下去了一些。

  她朝著緊閉的房門看了一眼。

  到底不敢偷聽。

  晃著裙角,慢吞吞地離開了。

  …

  書房內,那高大的男人正站在大司馬對面,方才安如嵐跪拜的地方。

  用那雙利如鷹隼的眼睛,一眨不眨將軟椅上的老人,打量了一遍。

  「你快死了。」他做出結論。

  老人一直半垂的眼皮抬起來,從喉嚨里擠出嘿嘿的笑聲來。

  「死,不,了。起碼還可以,再支撐一年。」

  他手指動了動。

  「坐。」

  那人卻沒有坐。

  依然緊盯著老人。

  就算被衣物覆蓋著,也能看出他周身肌肉遒勁,身上籠罩著鐵血殺戮的氣息。

  眼睛也亮得不是尋常人。

  老人嘆了口氣。

  「朱雀啊,你們主子已經歸來了。」

  「方才,還找人給我送了話。那件事,便由我擔著可好?」

  「去好好過個節,別再折騰了。」

  那人冷笑。

  「我們是朱雀,可不是被人豢養的家雀兒。」

  他盯著老者,「你又改變主意了?」

  老者嘴角勾了勾。

  「也不算改主意吧。」

  「之前應承你們的事情,已經都做完了。」

  「現在,我只是想先看看,之後再做決定。」

  被稱為朱雀的男人頓時被激怒。

  「你老糊塗了麼?」

  「那種只知道殺戮的小畜生,突然之間會改變性子?這種話你也信?」

  老人嘆了口氣。

  看向爆出燈花的燭火。

  「那個孩子,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

  「你不知道,他小時候,真的是個好孩子。」

  「只是被人澆了毒汁,才一點點崩壞成這個樣子。」

  男人冷硬打斷他。

  「你要如何,隨便你。只是,我們朱雀衛,是不會放棄的。」

  →

  「神衛朱雀,是忠於北燕,不是忠於那個小。」

  老人:「如此,我不會再給你們任何庇護。」

  男人拱手。

  「好,那就各自安好吧。」

  房門被推開,涼風灌入進來。

  一道明燦的光亮,從門外照耀進來,倒影在地面上。

  老人嘆了口氣。

  「我的陛下呀……」

  沙啞的聲音,在房內喃喃迴蕩著。

  。

  除夕夜。

  落梅苑遍燃燈燭,一片通明。

  便是梅林中,也掛著說不清的紅燈籠。

  這是北燕的習俗,每年除夕夜,都要如此。

  又名燃歲火。這些燈和火盆,通宵都不熄滅。

  寓意用火光,把一年的災厄全部驅逐出去。

  炭盆里,火光熊熊。

  炭盆不遠,四個人正圍著桌子,神色凝重。

  啪啪的聲音,不絕於耳。

  安如玉摸了一張牌,捂在懷裡,鬼鬼祟祟看了一眼。

  放入覆在桌面的牌列中。

  精神振奮。

  「都小心點啊,我馬上要糊了。」

  說著,隨手打出一張東風。

  坐在她下手的慕容傷,撈了張牌,手指拂過牌面,眼睛根本沒看。

  隨意從牌列中抽出一張丟出去。

  六條。

  再下首,秦嫵立刻笑得花枝亂顫。

  拍著大腿嗷嗷大叫。

  「我糊了!!」

  說著,把慕容傷丟在牌池裡的六條撿起來,放在自己的牌列里。

  安如玉立刻垮下臉。

  湊著小腦袋,仔細看了看她的牌。

  嘿,果然是糊了。

  六條很難等的,她本來也想做牌的,一直沒等著才換了其它的。

  秦嫵笑得前仰後合。

  「來來,繼續。」

  安如玉嘴裡嘟囔著什麼,不情不願地從旁邊的錢箱子裡,撿了塊金裸子給她。

  安昭明一聲不吭,也跟著照做。

  安如玉嘟著嘴看著坐在她對面的慕容傷。

  「——姐夫!你怎麼回事嘛?你是炮台麼?」

  「這才玩了多久,你都給我姐點了五六回了。」

  慕容傷面無表情地推牌拿牌。

  並不解釋。

  秦嫵嘩啦啦揉著麻將。

  「玉兒,你要這麼說,我可就不開心了。你姐姐我,明明是憑真本事贏得!」

  安如玉還想說什麼,被安昭明攔下。

  小少年神色平靜。

  「二姐,找一個在牌桌上願意會給自己餵牌的男人,也是要真本事的。」

  安如玉不服氣:「你怎麼知道是姐夫故意餵牌?」

  安昭明摸了一張牌,垂眸道:

  「可能是——同為男人的直覺?」

  安如玉:「……」

  秦嫵:「……」

  你才多大點,毛都沒長齊,還男人。

  聰慧如安昭明,早就看出來,慕容傷並不為贏,每局也都是在根據表姐的出牌,判斷她的牌張。

  然後給她餵牌。

  表姐未必不知道,但她照樣很開心。

  唯有自家二姐是個傻子,真被瞞在鼓裡。

  。

  四個人吵吵鬧鬧,只玩到三更天的更聲敲過。

  秦聽荷過來喊他們去吃夜宵。

  看著自己手邊空空的錢匣子,安如玉悲從中來。

  「你們兩夫妻是故意的麼?」

  從宮裡得來了賞錢,全被贏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