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
長春宮的宮人,齊齊立於庭院。
嬪位有掌事宮女一人,二等宮女四人,三等宮女四人。
掌事太監一人,二等太監四人,三等太監四人。
除了那個下藥的三等宮女春泥已經死在刑獄司,剩餘十七人皆在。
寧婉音靜靜坐在庭院台階上的藤椅上,看向蓮蕊吩咐道,「開始吧。」
蓮蕊輕車熟路,一手端著冊子,一手拿著毛筆蘸了墨,走到春雀面前:
「勞煩請問,姐姐的年齡,何日入宮,家中可還有親人?何日開始服侍順嬪娘娘。在伺候順嬪娘娘之前伺候過誰?宮中可有交好的朋友?」
「你這是審問什麼?我對娘娘忠心耿耿!」春雀惱道。
蓮蕊不慌不忙答道,「既然姐姐忠心耿耿,又有何不可說呢?」
「你……」春雀一時啞口。
「我們主子說了,不聽調令的宮人一律逐出長春宮。但姐姐是順嬪娘娘的貼心人,順嬪娘娘有孕在身,正是需要姐姐伺候的時候。姐姐若離了宮,豈不是負了娘娘對你的恩情。所以,還請姐姐據實相告,莫要一走了之,做不忠不義之人呢。」蓮蕊笑盈盈地綿里藏針。
春雀又氣又急。
就算她被趕出去,倒還是她不忠不義了?
有什麼主子就有什麼丫鬟。這丫鬟也生著一張討厭的嘴!
春雀無話反駁,只能一一據實作答。
隨同而來的小桂子看的目瞪口呆,咱們主子連一句話都沒說呢,這長春宮的掌事宮女已經服服帖帖。
蓮蕊真不愧是主子的貼身丫鬟。
他還是第一次攤上去照顧妃嬪的主子。
順嬪位高,又有孕在身,心中猜測主子此去怕是不好辦事,但沒想到主子也能穩穩拿下。
他插不上嘴,只能奮力研墨,以表示自己也是有點用處的。
從春雀開始,一眾宮人紛紛作答,登記造冊。
蓮蕊捧著冊子回來復命,「主子,查問清楚了。接下來只需再調查與他們相關的人,一一核對。」
「挺好的。小桂子,把他們宮外的家人章條抄錄一份,請內務府外事監的公公核對一下,確保掌握他們家人的行蹤。日後誰要是犯下誅九族的大罪,也免得有些人提前把家人送走。」寧婉音不急不緩道。
話音一落,在場宮人不少臉色都白了幾分。
春雀在心底罵了一句,毒婦!以家人性命要挾,這般作風,果然是惡毒小人。
「是!」小桂子趕緊領命。
寧婉音又吩咐道,「從現在開始,長春宮打掃一遍。不止是順嬪的住處,包括下人房,一處也不能落下。」
這顯然就是搜宮,查一查長春宮裡藏著什麼不對勁的東西。
這算是一種常規手段。
眾宮人領命。
很快,長春宮的所有房間,里里外外全部清查了一遍。
寧婉音並沒有在下人房裡發現什麼東西……
但凡長了腦子也不敢直接藏被窩裡,這倒是意料之中的。
「主子,一切暫無異常。」蓮蕊稟報。
寧婉音微微頷首,指著眼前的花圃道,「繼續,把這個花圃挖了。」
「這些都是我們娘娘最喜歡的芍藥,花房特意送來的珍稀品種,碰壞了你拿什麼賠!」春雀反駁。
寧婉音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這麼珍貴啊,那豈不是比龍胎還重要?」
春雀一噎,「自是不能與龍胎相提並論……」
「那你這麼多廢話?」寧婉音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冷冷道:「誰再干擾我照顧順嬪娘娘,影響龍胎,直接拖去刑獄司。」
春雀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中腹誹。你拔主子的芍藥,和保護龍胎有什麼關係?
你就是作踐長春宮,欺負我們主子。
等下次見到陛下,一定要向陛下告狀!
有了寧婉音這句話,剩下的宮人不敢怠慢,幾個太監拿起鋤頭就挖……
小桂子看見這一幕,只覺得此情此景,分外眼熟。
他家主子真是走哪挖哪啊!愛好就是掘地三尺?
眾太監挖了一會兒,幾乎把整座花圃都往下撅了一尺,突然一個太監,一鋤頭下去,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
一翻出來,是個方方正正的漆盒。
「有東西!」蓮蕊一直盯著呢,第一時間衝上去,將那漆盒刨了出來,呈給寧婉音:
「主子,挖出來一個盒子。」
「小心點,以免有什麼機關。」寧婉音提醒,視線在一眾宮人身上掃過。
眾人都是十分驚異的表情,唯有一個宮女的目光閃躲。
不過也就一瞬間,那宮女也變成一臉驚異。
寧婉音收回視線,裝作沒發現什麼異常。
小桂子遠遠拿著鋤頭挑開漆盒,漆盒有個銅扣扭著,倒是沒鎖。
打開漆盒,只見裡面躺著半盒曬乾的紅花。
「紅花!」春雀失聲尖叫。
順嬪自從有孕,紅花這類東西是最要仔細排查的,眾人第一眼認了出來,紛紛退後一步。
「花圃裡面怎麼會有紅花?」春雀不可思議。
順嬪原本是躺在內殿的暖榻上,靜靜觀察寧婉音要做什麼。直到聽聞花圃里挖出紅花,也急急忙忙從內殿走了出來。
眾人皆是目瞪口呆。
寧婉音眼眸微眯,淡淡道,「那個宮女既然對順嬪下手,哪能保證一次能成功?有剩下沒用的紅花,不足為奇。」
任何人都不敢保證自己一次下藥能成,萬一湯藥被打翻,萬一紅花提前被察覺,萬一主子一時沒喝涼了再換了一碗……
下手之人,至少也要確保有幾次的分量。
萬一第一次有什麼意外,還能繼續下第二次。
而順嬪宮裡守的很小心,從外面遞東西進來不容易,不可能下一次取一次藥,這風險太大了。
所以,長春宮裡有沒用完的紅花,倒是正常。
寧婉音直接問道,「這花圃,平日是誰在打理?」
三個三等宮女戰戰兢兢跪下。
其中一個年長些的宮女以頭嗑地道,「是奴婢等人。奴婢不知道春泥是什麼時候把藥藏在這裡的,奴婢竟然沒有發現,奴婢該死。」
春泥已經在審訊中,死在刑獄司。她和這三人負責庭院灑掃,修剪花圃。
她沒交代還有剩餘的紅花藏著,是為了給同夥第二次下手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