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婉音傳召王御廚。
經過幾天審訊,他渾身血跡斑斑,但死咬著說自己是淑妃的人。
寧婉音將那一盒絹花繩子,遞給他:
「這是給你女兒準備的?」
疑問句,但卻是肯定的語氣。
王御廚心底惶恐。他知道自己乾的是誅九族的大事,不過他就剩一個女兒,且女兒在表面上已經死了……
只要他們查不到女兒還活著,那女兒就沒事。
「是懷念我女兒的……我女兒已經病死,我……我只能買一些頭花燒給女兒……」王御廚勉強解釋。
寧婉音盯著他道,「若你能坦白從寬,本宮可以向陛下求情,赦免你的女兒。」
頓了頓,寧婉音提醒,「本宮可以幫你找回女兒,你自己掂量,你死了以後,旁人會不會厚待她。」
王御廚心底一震,沒想到自己的秘密,被發現了。
他的女兒,確實沒死。
但被靜嬪抓了!
正是因此,他才被迫聽從靜嬪,為她賣命。
他心中自然也清楚,他一旦死了,自己女兒對於靜嬪來說就沒用了。
他只能寄希望於靜嬪看在自己沒有招供出她的份上,給女兒一個善終。
但把女兒的命交給這樣一個人手中,誰能放心呢?
只是以前王御廚沒得選。
他若不按照靜嬪的吩咐辦事,他的女兒就得死!
「你們找不到她的……」王御廚心底升出一絲希冀,又不敢置信。
他這些年從未曾放棄過尋找女兒。
靜嬪為了讓他知道女兒還活著,每一年讓他見女兒一次……
他曾經想向女兒打聽她住在哪,找機會把她救了,他們悄悄離開,遠離京城。
但是,找不到。
「你找不到,我們娘娘肯定能找到。」小夏子信心十足。
蓮蕊也點點頭,「沒錯,你只需要老實交代,娘娘自然能救你的女兒。」
王御廚對於貴妃娘娘的名頭,也是如雷貫耳。
若非忌憚她,靜嬪豈會用他一個外人動手,就是怕追查到她自己頭上。
他想了想,貴妃娘娘金口玉言去向陛下求情赦免他的女兒。
朝廷上過了明路的赦免,沒人會再對她女兒動手,否則就是抗旨欺君。
那他能確定,他的女兒至少可以活下去。
而留在靜嬪手中,是生是死,全看靜嬪的良心。
王御廚衝著寧婉音砰砰磕了三個落地有聲的響頭,「若貴妃娘娘能找回我的女兒,罪人知無不言。」
若找不到,為了保住女兒的命,他自然什麼都不會招供。
「你上一次見到你女兒是什麼時候?」寧婉音開門見山問道。
寧婉音推測他有機會見到人質。不然怎麼確定女兒還活著?
這便留下了蛛絲馬跡。
「去年三月,女兒說住在一個大院子裡,她不知道自己在哪,從未曾出過院門。每次與我見面的時候,他們就讓她喝昏睡茶,再醒來的時候,她就到我們的家中了……」王御廚說著,流下眼淚。
「她從睡著到醒來,過去多久?」
「大概是一天。」王御廚答道。
「她住的院子裡有什麼花?有沒有提過天氣?平日裡飲食是什麼?負責看守她的人吃些什麼?」寧婉音一連串的問題落下。
王御廚每次見女兒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問她許多問題。
吃的怎麼樣?他們有沒有虐待你?
為了找出她住在哪裡,他也打聽了那個院子的消息。
只不過……
他女兒所知甚少,且在王御廚眼中都是些沒用的消息……
半個時辰後。
寧婉音對著蓮蕊下令道,「排查從避暑山莊為起點,方圓一日行程之內的所有城鎮。那鎮子上有酒鋪,賣桃花酒。有點心鋪,賣四方糕……」
看守們平日裡喝酒,喝的是桃花酒,下酒的點心是四方糕。
這是常見的點心酒水,不過也能排查掉一小部分沒有的鎮子。
「常見大雁飛過,查一查雁群的遷徙路線……」
「再查一查去年二月多雨的城鎮。」
這是王御廚的女兒在那四角的天裡能看到的。
她看到過大雁南飛,看見過連綿的春雨,和王御廚聊天的時候,不經意間說的。
對於寧婉音來說,這些都是至關重要的線索。
「挑水清洗衣物的奴僕來回很快,城鎮裡有河。」
「柴火是松木,城鎮附近有松木野林。」
「院中植青竹,是一個有青竹的院子。」
……
寧婉音根據自己查詢的線索碎片,一條條指令傳下。
刑獄司和衛林司都忙了起來。
一日行程覆蓋的城鎮許多,但同時要兼具二月連綿下雨、大雁遷徙路徑、城內有河、有松木林等等一系列條件的城鎮,可以排除許多。
日暮時分,經過一層層排查,鎖定了兩個城鎮。
寧婉音立即去拜見赫連祁,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稟報一番。
赫連祁的眸色深沉,他原本就疑心靜嬪。
而如今王御廚的女兒被抓……
更是指向真兇並非淑妃,另有其人。
「傳朕口諭,封鎮,查!」赫連祁沉聲道。
有了官府出面,封鎖城鎮,一間間搜查院子……
數日後,小夏子帶回了一個十歲的女童,正是王御廚的女兒。
父女相見,抱頭痛哭。
王御廚再也沒有任何顧慮,坦誠道:
「貴妃娘娘救了小女,對我們父女兩恩重如山。罪人知無不言,罪人原是淑妃娘娘的人,但淑妃死後,靜嬪查到了我的來歷,抓了我的女兒,以此脅迫罪人替她效命。」
「這一切都是靜嬪安排的!」
……
避暑山莊。
靜嬪住在她以前養胎的院子,這裡她十分熟悉。
看著這一草一木,她便想起當年在淑妃的威勢之下,自己只能被迫離宮,躲在這兒養胎。
如今……
她倒是對淑妃的所作所為,感同身受。
為了孩子的未來,做母親的,又怎麼能不多打算打算呢?
她這些年安靜蟄伏,眼睜睜看著寧婉音步步高升,卻無人能阻礙她的腳步。
若再不動手,這天下都將是她兒子的了。
可惜,當年淑妃沒扳倒她。
薛太后也沒扳倒她。
如今只能靠她自己努力了。
靜嬪這樣想著,汪德貴和吳密領著一隊衛林司的太監沖了進來。
汪德貴宣道:
「陛下口諭,請靜嬪娘娘去刑獄司一趟,配合查案。明德宮所有宮人,全部送入刑獄司。」
靜嬪不敢置信:「怎麼可能……」
陛下怎麼可能無憑無據把一個妃嬪送入刑獄司。哪怕只是懷疑……
「王御廚已經招了,皆是由你指使。」吳密道,「靜嬪娘娘,請和奴才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