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君逸靜靜的看了會兒,然後緩緩蹲下身,蹲在她的面前,想了想,又伸手握住她的下巴抬起。
兩人四目相對,他瞳孔還有殘留的紅意,不過一眼,姜翎月便下意識想要避開視線,下巴上那隻指骨修長的手略微攏了攏,迫使她抬著臉。
他以為她的神情會是怨懟和嘲弄,畢竟他無言以對,他解釋不出來為何他們在一起的第一晚他要對她用避孕香。
可她沒有,她眼神很平靜,表情也很平靜,除了一瞬間的蹙眉外,平靜極了。
好似根本不在意。
……他做什麼,她都不在意。
祁君逸眸光微暗,仔仔細細的瞧她。
他狀態有些不對,姜翎月不敢再激他,就這麼梗著脖子一動不動任他看。
兩人一跪一蹲,靜默半晌,他低頭吻了吻她的眼睛,嗓音低啞,「先起來說話。」
大概知道這姑娘倔,說完,他也不等她反應,徑直將人攔腰抱起。
他將她抱到了床邊的軟榻上,自己也隨之坐了下來,然後抬手抹了把臉。
這略有些粗獷的舉動,讓姜翎月多看了一眼。
正好被祁君逸逮住,他唇角扯了個弧度,道:「看了場朕的笑話,開心嗎。」
「……」姜翎月默然無語,抿了抿唇,道:「臣妾不敢。」
竟然還有她不敢的事。
「你口口聲聲不敢,以下犯上的事卻沒少做…」祁君逸笑了聲,忽然認真道:「敢如此詰問朕的人,你是第一個,朕說過了,朕從來都不是個好脾氣的,你說話之前有沒有考慮過後果會是什麼?」
姜翎月被問的有些發愣。
後果?
她發怒時哪裡還有考慮什麼後果。
冷靜下來後倒是考慮了一下,但她也有十拿九穩的自信,她不會有事,頂多失寵一段時日。
祁君逸等了等,見她怔神不答話,輕嘖了聲,「你看,你恃愛生嬌不是拿捏的挺好嗎?」
恃愛生嬌?
姜翎月瞳孔漸漸瞪大。
恃寵而驕,她勉強認了。
恃愛生嬌說的是誰?
她嗎?
祁君逸再度等了會兒,還是沒等到她說話,索性俯身去看她的眼睛。
觸及那一片茫然後,忽然就笑了。
「月月,你真的不知道朕待你的偏愛嗎?」他笑的雲淡風輕,但眼神認真極了,「承認吧,你知道朕的心意,知道無論自己再大逆不道,朕也捨不得處置你。」
所以在他面前,看似柔順恭敬,實則傲的很。
所以敢如此質問他,冷嘲熱諷,咄咄逼人。
說的最多的是『臣妾不敢』,然而什麼事兒都犯了。
他給她專寵,她想著進獻美人來分寵。
他給她台階,她選擇無視,巴不得他不來寧安宮。
當著他的面,她跟陳子泝屢屢對視,一副舊情難忘,藕斷絲連之態。
他卻毫無辦法,連惱怒都不敢太久,她簡單解釋兩句,他順著杆子就下了。
唯恐兩人之間,再次出現齟齬。
多稀奇,他生來尊貴,掌天下權,卻獨獨拿她毫無辦法。
他們之間的主動權看似在他手裡,實則只有祁君逸自己知道,他被動極了。
重活一世,他全心全意護她愛她,只求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只有他一個。
姜翎月眨了眨眼,感覺自己在聽天書。
什麼叫她知道他的心意?
什麼心意?
他的心意不都在陳月兒身上嗎?
她不過一個略有些相似,被他寵了幾年的替身,或許在那五年裡,他寵她寵出了幾分感情……
……他管那個叫心意?
殿內安靜極了,他們離的很近,近到彼此的氣息交纏。
身份使然,祁君逸從不需要對人坦白自己的心思,他的喜怒,底下的人自然會去揣摩。
他不動聲色慣了,少年時期就沉穩持重,很多時候自己的心思都不一定能及時體會到,察覺到自己遇上了喜歡的姑娘,並且喜怒哀樂都將被對方影響時,他直覺危險,選擇了逃避。
所以,這是他兩世為人,第一次表露自己的心意。
雖然是以這樣的方式,但實際上,他同樣是在坦然承認自己的心意。
他的心漸漸提起,等著她的回覆。
可姜翎月抿著唇,沉默半晌,只低低道了聲:「臣妾沒有。」
祁君逸呼吸一滯,瞬間的頹然之感襲來,他閉了閉眼,只覺得自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他鄭重其事,忍著窘迫挑明了自己的心意,緊張的等她要或是不要。
結果人家根本不接招。
繼續選擇無視他……
「還是計較刖麝的事嗎?」他握了她的手,道:「朕絕對沒有不許你誕育子嗣……」
想到那個無緣的孩子,他深吸口氣,苦澀道:「恰恰相反,朕做夢都想要一個屬於咱們的孩子。」
說著,他嗓音一哽,再也忍不住扣住她的腰,將人攏進了懷裡。
姜翎月感覺腰身一緊,整個人就被他抱在了腿上坐著,還未反應過來,肩窩處便埋了個腦袋。
「刖麝的事朕一定會給個解釋,你等等…」
等到時機合適,等到這個姑娘眼裡能容得下他,等到他們之間有了些許真情時,他或許能將他們前世的那些糾纏,以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當故事講給她聽。
到時候,他會剖開自己的內心,將靈魂深處最慘痛的記憶一股腦都告訴她。
這樣,她才不會害怕,她會更能體會到他的痛苦,也能知道他們之間的宿世情緣。
他的聲音悶悶的,但近在耳邊,姜翎月自然聽了進去。
心裡難免有些複雜。
解釋?
哪裡需要什麼解釋,這件事她已經知道實情了。
只是她不能暴露自己重生的秘密,所以只能這樣應對罷了。
……這件事她已經釋懷,而他卻心心念念要解釋。
怎麼解釋?
難道他真的打算對她坦白重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