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安殿。
謝默單膝跪地,恭敬復命。
他跟著李神醫回神醫谷摘取了煉製神仙醉解藥所需的藥材,又一路馬不停蹄趕回來,一來一回間用了又用了一個月的時間。
現如今萬事俱備,只差血靈參。
劉榕雙手捧著一個玉盒,遞到李神醫面前,道:「您收好了。」
這裡頭是普天之下最後一株血靈參,是婕妤娘娘解毒的唯一希望。
李神醫不敢怠慢,雙手接過,緩緩打開。
通體血紅,粗如手臂的靈參靜靜的躺在參盒裡,看著就不是俗物。
李神醫細細檢查一番後,將靈參妥善放好,躬身道:「老朽保證,最多月余時間,神仙醉的解藥便能煉製出來。」
「當真?」祁君逸周身氣息瞬間凝滯,微沉著眼道:「若是出了差錯…」
「陛下放心,所需藥材皆已備齊,」涉及自身專業領域,李神醫自得道:「絕不會出差錯。」
聽著跟前世截然不同的答覆,祁君逸那顆自重生後便提著的心頓時鬆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或許要等他的月月體內神仙醉徹底解了才能鬆懈。
祁君逸還記得在前世,那姑娘小產後身體漸漸衰敗下去,太醫署卻查不出原因。
只道是小產傷身。
他如何能接受。
她那會兒才十九歲,正是生命力最旺盛的年紀,小產再傷身,有滿宮的太醫診治,世間最珍貴的藥材用著,怎麼也不至於會到藥石無醫的地步。
後來,陳太醫診出端倪,懷疑她許是中了毒,只是自個學藝不精,不敢妄下定論。
祁君逸當即張貼皇榜,廣招天下神醫入宮為她診治。
可等李神醫揭下皇榜入宮時,那姑娘已經虛弱到下床都難。
神仙醉已入骨髓。
以她當時的病情,調製出解藥,不僅需要藥引血靈參,還需要百年清錢草。
可這兩樣東西,他一樣都尋不到。
富有四海的帝王又如何,百年清錢草在兩年前被李神醫拿去救人,他沒有讓時光倒流的手段。
而血靈參……
祁君逸唇角勾出一個冰冷的弧度。
良久,他定了定心神,垂眸望向下方。
今生那株百年清錢草還是沒趕上,不過還好,老天庇佑,她中毒尚淺,煉製解藥不需要添清錢草。
所有藥材已經集齊,……她就快好了。
她不會再骨髓醉軟纏綿病榻,下不來床。
她會健健康康的活著,一直一直陪在他身邊。
寧安宮,日落時分。
炙烤大地整整一日的太陽漸漸西斜,溫度也漸漸降了些,晚風一陣一陣襲來,正是一天中最宜人的時間段。
姜翎月正彎著腰親自照料庭院內的幾株嬌貴花枝,聽見身後傳來的動靜,一抬眼,就見劉榕的身影出現在宮門口,正由小宮娥引路,微躬著身,朝這邊走來。
「參見婕妤娘娘。」
「不必多禮,」皇帝沒來,而御前大總管到了,姜翎月瞭然道:「陛下可是政務繁忙,要晚些過來?」
說著,她笑著搖頭,「這樣的事隨便打發個人來通知一聲就行了,何須勞煩公公你親自走一趟。」
誰知,劉榕卻道,「是陛下宣您去廣安殿。」
姜翎月一愣,算了算日子,頓時反應過來,「李神醫回來了?」
劉榕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藥材已經備齊,只是李神醫調製解藥前,還需給您把把脈。」
既然要研究解藥,劑量可半點都出不得錯。
當然需要重新把脈。
而當朝寵妃身中奇毒一事,是絕對的秘密。
除了謝默和李神醫外,只有劉榕知曉此事,就連姜翎月身邊最受信重的錦玉錦書都不知情。
皇帝陛下也不會允許這件事讓太多人知道,免得生出波瀾。
畢竟,一個獨占聖寵的妃嬪,不知擋了多少家族的路,多少人盼著她死。
沒出事,尚且要想方設法尋著機會來害她。
一旦知道她中了毒,還不知道有多少層出不窮的手段使出來。
姜翎月當即頷首,放下手中的剪刀,上了轎輦。
…………
廣安殿。
殿門是開著的,祁君逸負手立在窗前,微垂著眼看向殿外。
一身嫩黃色宮裝的姑娘走下了轎輦,珍珠耳墜輕輕碰觸她細膩的側臉,在夕陽下,女郎本就賽雪的肌膚,愈添幾分光澤。
落在祁君逸眼裡,只覺得他的姑娘真是一舉一動都鮮活靈動,明媚耀眼。
像是察覺到什麼,正欲上宮階的姜翎月腳步頓住,忽然偏頭望向側邊,入目就看見立在窗邊的青年。
四目相對,兩人視線撞了個猝不及防。
祁君逸眸光微閃,對著她勾唇一笑。
可他之前的眼神,還是停留在姜翎月的腦海里。
……那種明明看上去無波無瀾,卻總讓她覺得是充滿深沉痛意的眼神,怎麼會出現在一國之君身上。
痛什麼呢?
心中想著這個問題,腳步卻沒停頓,上了台階,跨入殿門。
裡頭等著的謝默和李神醫皆躬身施禮,「見過婕妤娘娘。」
姜翎月道了聲免禮,抬眼就見已經坐在軟椅上的男人朝她招手。
「過來。」
姜翎月微微一笑,幾步走近,坐到他旁邊。
伸出手腕,放到桌案上。
李神醫搭上三根手指,閉目扶脈。
比起第一次足足大半個時辰,這次的診斷要快的多。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李神醫便收回手,笑道:「娘娘身體底子不錯,又用了一粒凝神丸,神仙醉的毒素沒有侵入肺腑。」
聞言,祁君逸面色肉眼可見的緩了緩,問,「一月足矣?」
李神醫撫須頷首,「一月足矣。」